静香殿原是太后年轻时亲手所建,清幽雅致。

如今樊太后接下试香大会宴,静香殿上下连日灯火通明。

出入宫人无不小心谨慎,唯恐有所差池。

“摆设全换,用我私库里那套真丝帷幔。香炉不用他配的,叫内务府送我那些紫金双龙云纹鼎来。”

太后凤目含威,语气凌厉。

“此次来的人都是贵人,分得出好坏。”

宫人们躬身应是,不敢多言。

静香殿连日忙碌,传得满后宫皆知。

“太后亲自下场操办,摆明了是要借试香大会威风一把。”

“她可是许久不出面了,这一回出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动什么心思。”

“她这不是和琰王对着干嘛……”

“会不会她想接手琰王的……”

琰王果然坐不住了,跟曜成帝告状,说太后不按他的想法来。

曜成帝假意劝说,暗里却两头拱火。

太后果然更加不满,又去找曜成帝,痛斥桓阅之对她毫无敬意。

“皇帝,这个琰王目无尊长,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是看哀家如今无权无势吗?”

此前她还在曜成帝面前夸赞琰王,如今态度大有不同。

曜成帝观察她数日,她并非只想挣一分面子那么简单。

她从前看不上琰王,忽然转变,想必是看中了他的财富。

尝试拉拢不成,便想强抢了。

那就让她先做这个恶人。

曜成帝添油加醋,训了桓阅之一番,让他亲自向太后赔罪。

桓阅之应旨去寿宁宫觐见。

樊太后见桓阅之入内,眼神清冷。

桓阅之跪下行礼:“见过太后。”

太后反而倚在榻边,斜睨着面前的桓阅之,眼中有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

过了半刻,也没叫他起身。

桓阅之疑惑地询问:“儿臣今日过来是向太后赔罪的……”

太后放下茶盏,目光倏然变冷:“哀家让你说话了?”

桓阅之脸色一凛,仍装作愕然:

“太后不让儿臣说话,那儿臣就先走了?”

太后忽然发怒,摔了一只茶杯。

“哀家让你动了吗?什么东西,一点规矩都不懂!”

宫人们吓得战战兢兢。

太后继续训话,骂了许久,如狂风暴雨。

桓阅之不时与她争辩。

宫人们都退到外面,生怕被连累。

“孺子不可教也,你进来,好好跪着,哀家今天好好教教你规矩。”

说罢,她将桓阅之拽到内殿。

吩咐下人,“你们好好看着,不到两个时辰别叫他起来。”

说完打了个哈欠,“哀家要睡个午觉,谁都不许打扰。”

然后走到门口,眼神凌厉扫了几圈。

“今日之事,谁敢走漏半点风声,那就是不要命了。”

宫人们都不敢噤声。

暗中监视的内侍连忙赶回去给曜成帝报信。

曜成帝听了哈哈大笑。

“既然太后有令,朕便不必干涉了。”

寿宁宫内殿只剩桓阅之和太后。

太后声音几不可闻。

“这宫中早就被皇帝看得死死的。想跟你说几句话,都这么大费周章。”

桓阅之静听。

“你能这么配合哀家,在背后运作那么多事,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我樊家满门忠烈,如今只剩我一人苟活宫中。若不是为了报仇,我这把老骨头,也想随着家人去了。”

她走近桓阅之,眼神凛然:“只是我恨!我恨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桓阅之伏地而拜:“太后慎言。陛下也是……”

太后怒目:“他不是我儿子!他不配!你还为他说话?!”

太后突然俯身靠近他,低语:“你可知你母亲当年,是如何死的?”

桓阅之神情依旧温顺:“儿臣母亲因难产……”

“呵。”太后冷笑一声,

“你母亲不是病死的,是你那位好父亲下的手。他当年为了缪家的钱财娶了你母亲,却又因为商贾之女要害死她,连你也不想放过。”

桓阅之猛地抬头,眼底掠过一丝恍然的震动:

“……不可能,太后莫要诬陷陛下。”

“诬陷?”

太后看着他,眼中拂过一丝怜惜。

“此事就你一人不知!”

太后将当年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桓阅之,言之凿凿。

竟还添了许多他不知道的细节。

虽然之前已经知晓,也查证过。

但是重新再听,那旧日之殇又浮上心头。

桓阅之低下头,一言不发。

须臾,他才缓缓开口:

“太后娘娘今日为何对儿臣说这些?”

“若你肯听我话,那我就扶你一把。”

“太后打算怎么帮我?”

“别急。”

太后轻轻一笑,

“哀家知道你想要什么,皇帝如今宠信世子谭才鹏,暗中让他抄你那一套。”

桓阅之眉头一沉,低声道:

“那个谭才鹏背后到底是何人?太后可知?”

太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赞赏的目光。

“不错,你已经知道了。他背后确实有人指点,而且深藏不露,哀家也派人查过,但是还没有头绪。”

桓阅之直视她:“此人极为重要,希望太后能帮我查明。”

太后沉思片刻,点头:“此人极为谨慎,不过你放心,哀家定会把他引出来。”

“怎么引?”

“莫急,先把试香大会办好。还有,你那个什么去税店……”

桓阅之挑眉:“免税店?”

“对了,免税店。你的想法确实不错,哀家会帮你招揽人马,把世子那边打垮!”

桓阅之站起身,俯身一揖:“多谢太后。”

“但是,明面上,我们要装作不和,先骗过皇帝,待事成之后再用银子堵住他的嘴。”

太后叮嘱桓阅之。

她是天底下最了解曜成帝的人。

只要让他觉得,事情在他的掌控之内,他就会放下戒心。

太后边说,边拿起屋里的东西往地上砸。

“你从我这里离开之后,再去皇帝那边哭诉,就说在我这里受了极大的委屈。”

桓阅之自然心领神会,去曜成帝那边痛哭喊冤。

曜成帝劝了这个又劝那个。

好不容易才让两人平息下来。

他心里却暗自高兴,闹吧!打起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