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迎上前,打量了下方文兵依旧苍白的脸色,轻笑了一声。
“文兵兄弟来了,进屋吧。”
“王厂长.......”
方文兵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微微垂头,避开了王天的目光。
王天看着方文兵局促的样子,摆了摆手。
“文兵兄弟,先进屋吧,这本来就是你家,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
方文兵连忙摇摇头,“王厂长,我不进去了,听说嫂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有些话,就在这说吧........”
王天挑了下眉头,方文兵的语气恭敬了不少,还主动喊张青为嫂子。
看来昨晚的事情,方德善已经和他谈过了。
这是来道谢的?
“好吧。”
王天搬来小凳子,就在门口处坐下了。
“头还疼吧?以后在外面,喝酒要适量。”
方文兵的嘴唇颤了颤,心中越发羞愧。
刚刚在路上想好的要道谢,此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文兵兄弟,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聊吗?”
“说吧,我帮你参谋参谋。”
王天见方文兵的情绪还是很敏锐,主动递了个台阶。
“王厂长。”
方文兵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昨晚.......昨晚的事情,我都听我爸说了,真的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我可能就铸成大错了,我不该一时鬼迷心窍,被陈国富耍的团团转。”
王天有些欣慰,方文兵是大学生,接受过高等教育,尊严和面子,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他如今能主动开口道谢,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而这还没完,方文兵猛地抬起头,因为情绪激动,眼眶都有些微微红了。
“王厂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以前对你不敬,说了许多混账话,我.......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一番剖白,方文兵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骄傲被现实碾碎后,剩下的便是最真实的懊悔与感激。
王天微微一笑,语气欣慰。
“昨晚的事,对你是个警醒,商海险恶,远比你在课本里学的复杂。”
“你能借此事,看清楚陈国富的真面目,认清自己的不足,这也是件好事。”
听到陈国富的名字,方文兵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怒色。
“王厂长,您说的对!姓陈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什么狗屁合作,什么介绍人脉,全都是算计,就是为了给我设圈套!”
他有些急切的微微倾身,“只是.......我之前跟他谈好了口头协议,虽然合同没签,但他那边是不是已经备货了?”
“和这样的人合作,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坑等着我跳,方氏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不容易,不能让这一颗老鼠屎,毁了一切。”
“王厂长,你说这事儿,怎么才能干净利落地断了牵扯?我怕他狗急跳墙,反咬一口,或者在外面造谣,败坏我们方氏的名声!”
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合作的事情,毕竟是他主动去谈的。
也是他拍胸脯保证,后续会增量的,如今突然反悔,以陈国富那种奸猾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王天的脸色依旧平静,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笑。
“断了牵扯?文兵兄弟,你想的太简单了。”
“陈国富这种人,敢把主意打到方氏头上,挖这么大一个坑,你觉得他会因为你一句不合作,就夹着尾巴滚蛋吗?”
方文兵一愣,脸色更加凝重。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王天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想坑你,想坑方氏,这个头开不得,这次他敢灌醉你签假合同,明天就敢用更下作的手段。”
“对付这种豺狼,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后患无穷!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把他打疼打怕,让他彻底绝了对方氏的念想。”
这番话掷地有声,听得方文兵心头一震,热血隐隐上涌。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王天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攻击性和雷霆手腕。
“王厂长,那需要我做什么?”
方文兵挺直了腰杆,眼神里燃起了斗志。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跟着王天,主动反击。
正好昨晚的那口气,他还咽不下呢!
王天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方文兵如今的模样,才像个能担事的少东家。
“首先,你要以方氏纺织厂的名义,给宏源棉纱厂,发一封正式的书面函告。”
“内容要精简明了,就说经过方氏内部的成本核算,宏源在供货稳定方面,存在一定的风险,取消此前的口头采购意向。”
方文兵皱皱眉,有些不解。
“可您刚刚不是说.......不能就这么算了吗?”
王天冷哼一声,“陈国富看到这封书面函告,他会罢休吗?”
方文兵摇摇头,眼神亮了亮。
“我明白了,这是打算借力打力,逼的陈国富出手,露出马脚。”
王天点点头,“不错,文兵,你要记住,商场如战场,愤怒会让你失去冷静的判断。”
“谁先乱了阵脚,谁便有了漏洞。”
方文兵受教的点头,神色认真。
“王厂长,我记住了。”
“还有件事,你之前说,宏源棉纱厂生产线,都是从德国引进的,效率很高,对吗?”
方文兵点点头,“对,这是宏源能在川城站住脚的根本,也是他一直挂在嘴边的优势。”
王天轻嗤一声,摇了摇头。
“我看未必。”
“没准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诓你的。”
方文兵瞪圆了眼睛,“什么?这种事,陈国富也敢说谎?”
“他如果没说谎,那成本的压缩,可能在别的地方。”
“比如压榨工人,产品以次充好,或者涉及更多的违法问题,做生意都是要赚钱的,他报给你的价格,要是不赚钱,怎么可能对你这么殷勤?”
方文兵听着王天的分析,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生意场的魑魅魍魉,简直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文兵,之前我和方叔之所以会不同意你与宏源合作,就是因为这是个新厂子,底细摸不清楚,怎么能放心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