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镜子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自己。
这身深灰色西装是花蕊硬拖着我去做的,说什么"现在要跟那些穿西装的人打交道,不能让人小看了"。
试穿的时候我浑身不自在,感觉像套了个紧箍咒。
但穿了半年,也慢慢习惯了。
只是有时候摸到袖口,还是会想起默哥那身洗得发白的迷彩服。
"老大,该走了。"王胖子推门进来,也是一身黑西装。
不过这家伙最近胖了不少,扣子都快崩开了。
"胖子,你得减肥了。"我整了整领带,"一会儿那些外国人要是看见你这样,还以为咱们是土包子呢。"
"嗨,老大,你没看见瘦子现在的样子。"王胖子嘿嘿一笑,"那小子天天抱着书啃,瘦得跟麻杆似的。''
''昨天我问他吃不吃宵夜,他说'胃里装食物,脑子里就装不下知识了'。"
我忍不住笑了,这半年来,我们几个都在拼命学东西。
刘瘦子研究什么经济学、国际法,桌上永远摆着厚厚一摞书。
花蕊学外语和外交礼仪,现在说英语比我还溜。
就连王胖子也在看企业管理的书,虽然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至于我,学的更杂。政治的、经济的、法律的,什么都得懂一点。
说实话,刚开始我很抵触。
一个连初中都没念完的人,突然要啃那些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脑袋疼得想撞墙。
但没办法,不学不行。
那天父亲走之前跟我说:"天锋,你的敌人不再是拿枪的土匪,而是穿西装的强盗。''
''对付他们,光有拳头不够,得有脑子。"
最让我醒悟的是一个月前的事儿。
一个自称联合国官员的家伙来找我,说要"考察金三角的人权状况"。
当时我还挺高兴,觉得国际社会开始关注我们了。
结果刘瘦子查了查,发现这家伙是假的,背后是个什么"人权观察组织",专门收钱给人泼脏水的。
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差点就中招了。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一篇报告比一颗子弹还厉害。
今天的会议,就是我学了半年知识的第一次实战。
会议室在总部大楼顶层,按照联合国的标准布置的。
圆桌、同传设备、大屏幕,该有的都有。
花蕊说这叫"软实力",让人一看就知道我们不是土包子。
来的人挺杂:本地的商人、三国的贸易商,还有几个真正的联合国官员和NGO代表。
最有意思的是那几个老军阀。
阿坤、阿德几个人坐在那里,一脸的不自在。
阿坤小声嘀咕:"老大,咱们开个会搞这么复杂干嘛?直接挖矿卖石头,钱不就来了?"
我扫了一圈在场的人。
本地人眼神里写着"期待",觉得要发财了。
外国商人眼神闪烁,明显有自己的小算盘。
联合国官员表情谨慎,在观察我这个"新领袖"的成色。
最有意思的是一个泰国商人,他身边那个助手一直在偷偷录音,以为我没发现。
这种小伎俩,在赌桌上见得多了。
"各位朋友,"我站起身,没用什么华丽的开场白,"今天咱们聊聊怎么让金三角富起来。"
会议室安静下来。
"第一件事,玉石矿。"我按了遥控器,屏幕上出现地质勘探报告。
"专家说咱们这里的玉石值五十个亿。"
台下响起惊叹声。
"但是,"我话锋一转,"咱们不急着挖。"
阿坤立马坐不住了:"老大,为啥不急?有钱不赚是傻子!"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阿坤叔,赌桌上最容易输钱的是什么人?"
"急躁的人。"阿坤下意识地回答。
"对。"我点点头,"挖矿也一样。急了就容易出事,出了事就得花更多钱收拾。''
''咱们要慢慢来,把规矩立好了再干。"
联合国官员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这就对了,这是我想要的效果。
"第二件事,贸易区。"我继续说,"咱们这个位置,三国交界,天生就适合做生意。"
刘瘦子起身,开始用数据说话:"根据计算,如果建成贸易区,每年过境货物能值二十个亿,光税收就有两个亿。"
商人们眼睛都亮了。
"但丑话说在前头,"我的声音严肃起来,"毒品、军火这些黑货,谁敢碰,我亲手送他下地狱。''
''咱们要做光明正大的买卖。"
几个老军阀面面相觑,他们以前就是靠走私发财的,现在这条路断了。
会议进行到一半,那个泰国商人开口了:"林主席,我们公司愿意投资五千万,三个月内把所有玉石矿都开发出来。''
''只要给我们独家开采权,保证让政府赚大钱。"
台下开始议论,显然被这个数字打动了。
我没急着回答,而是仔细观察这个泰国人。
说话时眼神闪烁,显然有所隐瞒。
身体微微前倾,这是想要控制谈话节奏的表现。
最关键的是,他说"独家开采权"时,嘴角有个几乎察觉不到的上扬——这是得意的表现。
在赌桌上,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表面上给你送钱,实际上是想把你的本钱都卷走。
"谢谢这位先生的好意,"我礼貌地笑了笑,"但我得拒绝。"
会议室炸了锅。
"为什么?"那个泰国商人明显没想到我会拒绝。
我走到墙上的金三角地图前:"很简单,我们欢迎合作,但绝不卖身。"
联合国官员开始记笔记。
"那你们准备怎么花这些钱?"一个NGO代表问。
这是关键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40%修路修桥,30%办学校建医院,20%保护环境,剩下10%维持临时政府运转。"
这个比例让所有人都愣住了,30%用于教育医疗,这比很多发达国家的比例都高。
"老大,是不是太多了?"阿坤小声问。
"不多。"我的声音很坚定,"想让这地方真正发展,得有文化、有技术、有健康的人。这钱花得值。"
国际观察员们开始交头接耳,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接下来的讨论更激烈了。
有人质疑我们的执行能力,有人担心资金的透明度,还有人对环保标准提出异议。
每个问题,我都用学到的知识,结合老千的直觉,给出了让各方都能接受的答案。
最难的是处理不同利益集团的矛盾。
比如本地商人想要税收优惠,外国投资者想要特殊待遇,而国际组织又要求公平竞争。
这就像在赌桌上同时对付好几个对手,你得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赢,但实际的主导权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会议开了整整八个小时,最终所有人都在决议书上签了字。
会后,联合国官员单独找到我:"林主席,坦率地说,我们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个传统军阀,但您展现出的却是政治家的素养。"
"过奖了。"我谦虚地笑笑,"我只是不想让这地方再乱下去。"
"我们会在报告中如实反映今天的情况。相信很快会有更多国际组织愿意合作。"
送走所有人后,我回到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
一整天的会议,比打一场仗还累。
每句话都得仔细考虑,每个表情都要控制好,生怕露出破绽。
"天锋,你今天表现得太棒了!"花蕊兴奋地走进来。
"我看那些外国人的表情,明显被你征服了。"
"是啊,老大,那个什么'环境保护',听着就高大上。"王胖子憨笑着。
"不过说实话,我有些地方还是没听懂。"
我苦笑一声:"你以为我都懂?很多东西我也是现学现卖。"
这半年的学习,真的很痛苦。
有一次看什么《国际经济学》,看了一晚上就看懂两页,脑袋疼得要爆炸。
我当时就想放弃,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但第二天刘瘦子告诉我,有个什么"世界银行"的代表要来考察,会问很多专业问题。
我硬着头皮继续看,一边看一边用自己的话做笔记,把那些拗口的理论翻译成能理解的大白话。
就这样一点一点啃下来的。
现在虽然不敢说精通,但至少不会被人当傻子忽悠了。
正想着,刘瘦子突然冲进来,脸色白得吓人。
"老大!出大事了!"他抱着笔记本,声音都在抖。
"咋了?"我立刻警觉起来。
"咱们在新加坡和香港的账户,被人疯狂攻击!"刘瘦子打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红色警报。
"24小时内,上千次攻击!这绝对是军队级别的!"
我心里一沉:"钱呢?"
"暂时还安全,但防火墙快撑不住了。"刘瘦子额头冒汗。
"老大,这些攻击来自全球各地,而且都是同时发起的。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赤龙'。"我吐出这两个字。
王胖子和花蕊的脸色也变了。
看来,我们交出那些资料的后果开始显现了。
"赤龙"这是在告诉我们:你们跑不了。
"瘦子,立刻启动所有备用系统。"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胖子,通知安保提高警戒。''
''花蕊,联系表叔和父亲。"
"明白!"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我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万家灯火。
刚才会议上的成功,现在看来就像个笑话。
我以为换了件西装就能变成政治家,以为学了点知识就能跟"赤龙"抗衡。
但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耳光。
"赤龙"的真正可怕之处,不在于他们有多少枪,而在于他们能悄无声息地毁掉你建立的一切。
不过,我也不是六个月前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林天锋了。
既然他们想玩,那就玩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