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弥漫的指挥室里，空气中混杂着火药味、血腥味和汗臭味。
我们几个人围着那张破烂不堪的作战地图，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像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82迫击炮的轰鸣声一阵接一阵，每一次爆炸都震得破房子嗡嗡作响，墙皮簌簌往下掉。
透过被炸破的窗户，能看到远处敌人的手电光束密密麻麻，像一群饿狼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
"弹药还能撑多久？"我的嗓子已经哑了，说话像拉破风箱。
默哥低头看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弹药统计表，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眼神中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沉重。
"北面铁牛那边已经见底了，"他的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56冲一个弹匣都分成三次打。东西两面也差不多，老猫刚才用步话机说，他们已经开始省着用了。"
他停顿了一下，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和血："按现在这个耗法，十分钟后所有阵地都要哑火。"
十分钟。
这个数字像一把刀子捅进我心里，十分钟后，我们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刘瘦子推了推已经裂了一条缝的眼镜，声音颤抖得厉害："还有七八分钟就能完成合围，到时候..."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被包成饺子，然后一个一个被剁碎。
我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想要我们命的敌人。
从四面八方逼近的包围圈越收越紧，而我们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只能眼睁睁等死。
"必须立即撤退。"我咬着牙做出决定，"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撤？"默哥苦笑了一下，指着地图上的南面。
"南边山路虽然还没被堵死，但那地形你也知道，羊肠小道，一次只能过一个人。''
''咱们现在十几个伤员，其中好几个伤得要命，走都走不动。''
''带着他们撤退，整个队伍的速度..."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带着伤员，我们根本跑不过敌人。
"那就分批走。"我的声音有些急躁，"先送伤员，其余人掩护。"
"分批更危险。"默哥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敌人一旦发现我们要跑，肯定会集中火力封锁撤退路线。''
''到时候先走的被堵在半路，后走的被围在基地，谁都活不了。"
这时候，步话机里传来铁牛绝望的吼声："指挥部！指挥部！顶不住了！敌人已经冲到两百米了！我们的子弹真的不多了！"
紧接着是老猫带着哭腔的声音："东面快完蛋了！迫击炮把我们的掩体炸塌了一半！再来几发我们就全玩完！"
然后是疤脸气喘吁吁的汇报："西面发现敌人突击队，正在绕后包抄！''
''妈的，他们要来真的了！"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像连环炮弹一样轰击着我们本就脆弱的神经。
每个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狭小的指挥室里蔓延。
默哥听完这些汇报，慢慢站起身来。
他走到窗边，透过破洞往外看了看，远处的火光把他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
很长时间，他都没有说话。
我们几个人也不敢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空气中除了远处的枪炮声，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默哥转过身来，眼神中有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我们心上。
"什么办法？"我问道，但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必须有人留下来吸引敌人的主要火力。"默哥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且留下的人要足够多，火力要足够猛，才能让敌人以为我们还有很强的战斗力，不敢贸然追击。"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默哥，你不会是想..."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带雷霆卫队的主力留下。"默哥的话简短有力，但语气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
"你带着伤员和后勤人员先撤，等你们走远了，我们再想办法突围。"
"放屁！"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倒在地。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什么叫你带人留下？我们是兄弟！"
"小锋，你听我说..."默哥想要解释。
"我不听！"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当年在屋顶上立誓的时候你忘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现在有难了，你就想一个人扛？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默哥看着我激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伸出那双满是老茧和伤疤的大手，重重地按在我的肩膀上。
"小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把我当兄弟，我也把你当亲兄弟，但是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讲感情的时候，得讲道理。''
''你是整个团队的核心，是反抗'赤龙'的希望，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那你呢？"我的眼眶发热，"你就能有事？"
"我..."默哥苦笑了一下，"我就是个当兵的，保护战友是我的职责。"
"什么战友不战友的！"王胖子也跳了起来。
"你少拿这套说事！咱们都是从同一条沟里爬出来的兄弟！"
"就是！"花蕊的眼圈也红了，"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丢下谁！"
"你们懂个屁！"默哥突然爆发了，一拳砸在桌子上，把那些破烂的作战地图都震得跳了起来。
"这是战场！不是过家家！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任务！是保存有生力量！是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他的眼中闪着泪光，但声音却越来越坚定："小锋身上背的不光是咱们几个人的命，还有整个反抗'赤龙'的事业！''
''如果他死了，谁来继续这场仗？谁来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
''谁来保护咱们的国家不受这帮杂碎的祸害？"
默哥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确实，从新加坡到金三角，我们一路走来，见识了"赤龙"的可怕实力。
如果我们这些核心人员都死在这里，那之前所有的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而且，"默哥的声音更加沙哑了。
"我是军人出身，从穿上军装那天起，我就知道有些时候必须要有人去死。''
''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正义，死得其所！"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颤抖了：''自打我任务失败，强制退伍之后，浑浑噩噩半辈子。''
''直到遇见了小锋，直到遇见了你们大家。''
''跟你们一起摸爬滚打，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才找回了原来那个自己。''
'"我这辈子最大的光荣，就是能在这场正义的战争中流血流汗。''
''我不会让当年的事重演，这一次我要保护好我的战友。''
''就算死，我也死得值得！"
我看着眼前这个跟了我这么多年，陪伴我成长的兄弟。
看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和不舍，心如刀绞。
"默哥..."我的声音哽咽了。
"别说了，小锋。"默哥伸手拍了拍我的脸，动作很轻很轻，就像父亲对待儿子一样。
"我心意已决。''
''你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咱们为什么出来混。''
''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权，而是为了那口气，为了正义，为了让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还有，以后找女朋友的时候，记得找个会疼人的。''
''别学你默哥，一辈子光顾着打仗，连个媳妇都没娶上。"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但笑着笑着就哭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铁牛、老猫、疤脸等人从各个阵地撤了下来，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和硝烟熏黑的痕迹。
他们的眼中都带着绝望，但看到默哥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老大，"铁牛喘着粗气，嗓子都哑了。
"敌人马上就要冲进来了！弹药真的没了！"
默哥看了看这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兄弟们，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
"兄弟们，"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现在形势很不好，敌人太多，装备也比咱们强。硬拼的话，谁都活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着每一个人："但是咱们不能让小锋他们有事。''
''所以我决定，带着愿意跟我一起干的兄弟，去跟敌人来一场硬碰硬，为大家的撤退争取时间。"
听到这话，指挥室里鸦雀无声。
几秒钟后，铁牛第一个站了出来，声音嘶哑但很坚定："老大，我跟你去。"
"我也去。"老猫的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算我一个。"疤脸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血牙。
很快，二十多个队员都站了出来，表态愿意跟默哥一起留下。
"好！"默哥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
''今天晚上，咱们就让'赤龙'的王八蛋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中国人的骨气！"
"默哥，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换个人去吧！"我抓住他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
"我去，让我去！"
"你去个屁！"默哥一把甩开我的手，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严厉。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记住我说的话，活下去，继续干下去，直到把'赤龙'这帮杂碎彻底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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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转身面对那些要跟他一起留下的兄弟们，声音如钟鸣。
"兄弟们，咱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打得响，打得狠，让敌人以为咱们还有很多人很多枪，不敢轻易往前跟，能做到不？"
"能！"二十多个声音汇成一个声音，震得破房子都在颤抖。
"好！那咱们就用最后的子弹，给敌人一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教训！"
默哥拿起他那把跟随了他多年的56式冲锋枪，哗啦一声拉动枪栓。
"为了兄弟！"
"为了兄弟！"所有人齐声怒吼，声音响彻云霄。
默哥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不舍、眷恋、嘱托、希望...
"小锋，记住，不要为我们报仇，要为正义而战。还有..."他的声音颤抖了。
"代我向祖国问好。"
''我老默，没给部队丢人，没给国家丢人。''
''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魂。''
说完，他举起手一挥："兄弟们，跟我上！"
二十多个汉子端着枪，跟着默哥冲出了指挥室。
夜色中，他们的身影显得那么决绝，那么悲壮，就像古代的勇士冲向必死的战场。
我眼睁睁看着这些生死兄弟消失在黑暗中，心如刀绞，却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基地北面爆发了这一夜最激烈的枪声。
那是默哥他们在与敌人拼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们的逃生争取着每一分每一秒。
火光冲天，枪声如雷，那是英雄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