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风卷着沙尘刮过将军府垂花门,沈微婉的马车刚在月洞门前停稳,春桃就撩开轿帘惊呼:"小姐您瞧!库房那边围了好多人!"
车辕上的老管家勒住缰绳,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像是柳氏夫人的院落方向传来的动静......"
沈微婉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弯,唇角却勾起抹狡黠的笑。她早算准了时辰——柳氏被老鼠夹夹伤后少说要晕半个时辰,足够她从城郊观音庙"恰巧"赶回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看看!"沈微婉踩着春桃递来的脚凳下车,月白裙摆扫过沾着泥点的青石板,故意扬高声音,"该不会是库房进了贼吧?"
话音未落,就见库房方向涌出一群下人,中间两个婆子正架着柳氏往外走。她发髻散乱,腕上缠着的白布渗着血,后脑的肿包把发簪都顶歪了,远远就能听见她杀猪般的嚎叫:"沈微婉!你个小贱人给我出来!"
"婶娘?"沈微婉故作惊讶地抬手抚胸,指尖的蔻丹在暮色里泛着红光,"您这是怎么了?谁把您伤成这样?"
柳氏被架到近前,看见沈微婉那张写满"无辜"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挣脱婆子的手就要扑上去:"还不是你!把库房弄得跟老鼠窝似的,害我被夹子夹伤!"
沈微婉灵活地躲到春桃身后,眨巴着杏眼看向库房敞开的大门:"库房进老鼠了?"她捂住嘴惊呼,"我说昨儿怎么听见里面有吱吱声呢!"
老管家适时地咳嗽两声,拄着拐杖指向库房门口:"大小姐您瞧,地上还有老鼠屎呢。"他弯腰捡起粒褐色小石子——那是沈微婉今早趁人不备撒下的决明子。
"哎呀呀!"沈微婉跺脚,"定是那千机锁坏了,让老鼠钻了空子!"她转向柳氏,眼神"关切"得发烫,"婶娘您被老鼠夹夹到了?这可不得了!"
柳氏被她绕得晕头转向,下意识点头:"可不是嘛!那破夹子......"
"快用泥巴敷上!"沈微婉突然拍手,吓得柳氏一哆嗦,"就跟我堂姐上次被草屑扎了似的,敷上泥巴能止痒!"
周围的下人们"噗嗤"声此起彼伏。谁不知道春日宴上沈若柔被草屑痒得抓烂脸,最后还是沈微婉"好心"给了包泥巴才勉强消肿。柳氏想起女儿的糗事,脸涨得比猴屁股还红:"沈微婉你......"
"婶娘您别生气呀,"沈微婉掏出块干净帕子递过去,故意往她伤口处凑,"我这帕子浸过薄荷水,敷上能止疼。"
柳氏看见帕子就想起上次被五谷杂粮搓手的事,猛地挥手打开:"滚开!谁要你的脏东西!"
帕子轻飘飘落在地上,沈微婉蹲身去捡,指尖却"不小心"碰到柳氏腕上的伤口。柳氏痛得尖叫,踉跄着后退时撞在身后的婆子身上,后脑的肿包又磕在门框上,疼得眼泪直流。
"婶娘您小心!"沈微婉惊呼着上前搀扶,却被柳氏一把推开。
"别碰我!"柳氏指着沈微婉,气得浑身发抖,"你分明是故意的!库房里的东西呢?你把珠宝藏到哪去了?"
"珠宝?"沈微婉歪头,一脸茫然,"库房里不是只有些旧箱子吗?哦对了!"她突然拍手,"前儿我见库房漏雨,就让老管家把东西都搬到我院里晒了,免得被老鼠啃坏。"
老管家立刻接话:"正是。大小姐怕惊扰了将军英灵,特意让老奴把东西都挪到东跨院的暖阁了。"
柳氏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又看看沈微婉身后跟着的抬箱小厮,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那些箱子里分明是空的!沈微婉什么时候把东西转移了?
"婶娘您脸色好差,"沈微婉故作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该不会是被老鼠夹咬出了狂犬病吧?我听说被鼠夹伤了要喝黄连水消毒呢。"
"你才得狂犬病!你全家都得狂犬病!"柳氏彻底失控,抓起旁边婆子手里的扫帚就打。
沈微婉早有准备,往春桃身后一躲,扫帚结结实实打在春桃肩上。春桃"哎哟"一声倒地,立刻有眼尖的下人喊起来:"夫人打小姐的人了!"
"反了反了!"老管家拄着拐杖上前,"柳氏夫人,您身为长辈,怎能对大小姐的侍女动手?"
周围的下人们本就看不惯柳氏,此刻纷纷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
"就是!库房进老鼠关大小姐什么事?"
"夫人自己撬锁被夹伤,还怪别人?"
"上次克扣我们月钱,现在又打人......"
柳氏被围在中间,听着下人们的议论,再看看沈微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圈套。她指着沈微婉,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
"婶娘这话说的,"沈微婉从春桃身后探出头,手里把玩着库房钥匙,"我不过是担心您被老鼠夹伤,好心给您想办法罢了。"她晃了晃钥匙,"您瞧,钥匙在我这儿好好的,怎么会进老鼠呢?定是锁匠撬锁时放进来的。"
锁匠早就吓得缩在墙角,听见这话"噗通"跪下:"夫人饶命!小的只是撬锁,没放老鼠啊!"
"是不是你放的重要吗?"沈微婉挑眉,"重要的是婶娘您没事就好。"她转向老管家,"快请大夫来给婶娘瞧瞧,要是真得了狂犬病......"
"我没有!"柳氏尖叫,却被沈微婉接下来的话堵死。
"对了婶娘,"沈微婉笑得天真,"您刚才说要找珠宝?是不是记错了?库房里只有我娘的牌位和几箱旧书呀。"她故作神秘地凑近,"难不成您知道库房藏着宝贝?"
柳氏猛地闭嘴。她总不能说自己觊觎家产吧?看着沈微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突然想起重生后的沈微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傻子了。这个念头让她脊背发凉,再也骂不出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通报声:"七皇子殿下来了!"
沈微婉心里一动,面上却露出惊喜的表情:"殿下怎么来了?"
萧煜骑着匹白马穿过月洞门,玄色衣摆被风吹起,看见场中的混乱景象,挑眉道:"本王路过,听见将军府热闹得很,就进来瞧瞧。"他目光落在柳氏腕上的伤,"这是怎么了?跟老鼠打架了?"
柳氏听见"老鼠"二字,脸涨得通红,却不敢跟皇子顶嘴,只能低下头。
沈微婉福了福身,故意委屈地说:"劳殿下挂心,只是库房进了老鼠,婶娘不小心被鼠夹伤了。"她指了指锁匠,"正打算送官呢,谁让他撬锁放老鼠。"
锁匠吓得连连磕头:"小的没有!是夫人让小的撬锁的!"
萧煜看着沈微婉眼底的狡黠,嘴角勾起抹笑意:"哦?还有这回事?"他翻身下马,走到柳氏面前,"柳夫人,撬锁可是大罪,你说该怎么办?"
柳氏浑身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她现在才明白,从一开始就是沈微婉设的局,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既然夫人说不清,"萧煜转向沈微婉,"不如本王替你做主?锁匠送刑部,柳夫人嘛......"他故意停顿,"就罚她在库房守着,免得再进老鼠。"
沈微婉强忍着笑,福身道:"谢殿下裁断。"
柳氏猛地抬头,守库房?那不是让她天天看着空箱子吗?她想反驳,却被萧煜一个眼神逼得把话咽了回去。
"好了,"萧煜挥挥手,"本王还有事,先走了。"他路过沈微婉时,压低声音,"那盆泥巴,本王瞧着不错。"
沈微婉脸颊微热,看着萧煜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柳氏被下人架着往自己院落走,路过沈微婉时,突然回头恶狠狠地说:"沈微婉,你给我等着!"
沈微婉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渐敛。等着?她当然会等着。等着柳氏彻底垮台,等着沈若柔身败名裂。
"小姐,"春桃揉着肩膀走过来,"您刚才真险,差点被打到。"
"险什么?"沈微婉把玩着钥匙,"我算准了她打不到。"她看向库房,"去,把那些空箱子都搬到柳氏院门口,就说给她留着装老鼠。"
春桃笑着应下,带着下人去搬箱子。沈微婉站在原地,看着夕阳把自己的影子拉长,嘴角扬起自信的笑。
柳氏,这只是开始。你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此时的柳氏还不知道,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沈微婉不仅让下人把空箱子堆在她院门口,还"贴心"地送了两筐发霉的谷糠,说是给她"引老鼠"。整个将军府的人都知道柳氏撬锁被老鼠夹伤的事,见了她就忍不住偷笑。
柳氏气得闭门不出,却没想到沈微婉第二天又带着人来了。
"婶娘,"沈微婉端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进来,"我给您送黄连水来了,消消毒。"
柳氏看着那碗散发着怪味的水,胃里一阵翻腾:"拿走!我不喝!"
"婶娘别客气,"沈微婉硬把碗塞到她手里,"喝了这碗水,以后就不怕老鼠了。"
柳氏看着沈微婉那张无辜的脸,恨不得把碗扣在她头上。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斗不过这个侄女了。她接过碗,手却在发抖。
沈微婉看着她喝下半碗黄连水,满意地点点头:"婶娘真乖。对了,过几日就是堂姐的及笄礼了,您可得好好准备呀。"
柳氏猛地抬头,及笄礼?她现在穷得叮当响,拿什么准备?
沈微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要是没钱,我可以借您点。不过嘛,得用东西抵押哦。"
柳氏看着沈微婉眼中的狡黠,知道自己又掉进了另一个圈套。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微婉拿走她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
沈微婉走出柳氏的院落,春桃忍不住问:"小姐,您这是要把柳氏逼上绝路啊。"
"绝路?"沈微婉挑眉,"这才哪到哪。她欠我的,我要让她一点一点都还回来。"
夕阳下,沈微婉的身影被拉长,带着一丝决绝。接下来的日子,还有更多的好戏等着上演。而她,将是这场戏最耀眼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