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我在大明开医馆 >  第227章 初为人母的徐妙云累坏了!

厚重的产房门在马淳身后无声地合拢。

门内是一个被炉火烘得温热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草药特有的混合气味。

但这并未给此地增添污浊,反而有种肃穆的气息。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步子迈得又轻又急,几乎没有声音。

他的目光穿透光线微微昏暗的内室,落在那张宽大的雕花拔步床上。

徐妙云躺在层层柔软的被褥中央。

她的脸是褪尽血色的苍白,像上好的细瓷,脆弱得让人心慌。

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显得有些干涩,微微起皮。

几缕被汗水浸透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汗湿的额头和鬓角,让她此刻看起来格外纤弱、疲惫不堪。

即便在沉睡中,那对曾清澈如泉水的眼眸紧闭着。

她的眉心也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蹙起。

马淳的心,在看清妻子面容的一瞬间,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那是一种尖锐的疼,如同亲眼看着最珍贵的瓷器历经烈火灼烧,裂痕遍布。

他惯于在生死边缘执针握刀的手,此刻竟微微颤抖起来,失控的感觉如同潮水般侵袭了他坚固的心防。

他快步走到床榻边,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生怕带起一丝风都会惊扰了她透支后亟需修复的沉眠。

他无声地屈膝,半跪在床边的踏脚凳上,这样便能与她的面容平齐。

目光贪婪而痛苦地在她脸上流连。

他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抬起,几乎要触碰到她脸颊上那苍白的肌肤,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

他的气息放得极轻极缓,生怕自己的呼吸都会惊扰她的休憩,加重她的负担。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内室里只余下两人极轻的呼吸声交织,一个是透支后的绵长,一个是心疼压抑的轻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炉火轻轻噼啪了一下,又或许是她潜意识感应到了那熟悉而焦灼的注视。

徐妙云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动了几下,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极度疲惫。

目光有些涣散、失焦。

她似乎用了点力气才辨认出眼前的人影。

当看清是马淳那张写满了忧心如焚和毫不掩饰心疼的面庞时,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终于在她眼底深处缓缓漾开。

“……夫君?”她的声音轻若蚊蚋,气若游丝。

马淳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积攒了一路、压在心口沉甸甸的恐惧和担忧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的手掌再也忍不住,轻柔无比地覆上她冰凉的脸颊,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捂暖那片让他揪心的冰冷,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拭掉她鬓角未干的汗渍。

“我在。”他应道,“妙云……我在,一直在门外。”

徐妙云的嘴角努力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仿佛想对他笑一笑,却因为气力不济,只形成一个极淡、极微弱的弧度。

这努力的笑容,却比哭泣更让马淳感到剜心。

“孩子……”她的视线艰难地从他脸上移开一点,带着初为人母最本能的渴切,“……看了吗?……”

马淳立刻用力点头,“看了!”

“刚出生时,哭声洪亮得把屋顶都快掀了,中气十足!陛下和阿姐都抱过了,陛下看了一眼就夸小虎崽子。是个结实的小子!”

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试图用孩子响亮的啼哭和亲人们的反应冲散她心中的不安。

“他小姨在门外抹眼泪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徐妙云听到他的话笑了一下。

“好……真好……”她低低地重复着,“他……安好……就好……”

马淳看着她因虚弱而几乎难以支撑的眼神,很是心疼,“莫再说话,省些气力。”

“你累了太久,每一丝力气都是命拼来的。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闭眼,安心地睡。”

“什么都不要想,孩子有奶娘,有我守着。你的心脉方才耗损太过,急怒喜悲,皆是大忌。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此刻对你都如同斧钺加身。听话,缓过来才是根本。”

徐妙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那份几乎要将她包裹起来的小心翼翼。

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嗯……”

最终,也只发出了这一个虚弱的单音节,接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如同被注入了铅块。

沉重的呼吸渐渐变得更加均匀绵长,带着熟睡时才有的平静韵律。

只要丈夫在身边,便能安然沉入梦乡的堡垒。

看着她终于抵抗不住疲惫沉沉睡去,马淳悬在喉咙口的那口气才缓慢地、长长地吐出。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抚着她脸颊的手,却又立刻执起她一只裸露在被外、同样冰凉的手腕。

动作轻柔至极,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他的三根手指精确地搭在了她柔腕寸关尺的位置,动作专业,指尖下是她体内奔流的血脉。

内息沉定,气静神凝。

脉象虽然虚弱异常,如同风中微烛,却是平稳而执着地在跳动着。

这沉缓的脉象,尽管气血两虚之势显着,如同大洪之后贫瘠的原野急需滋养,但好在并无惊乱散乱之气,脉道的根基仍在。

确认了这一点,马淳心里那块最沉重的巨石轰然落地。

他轻轻放下妻子的手腕,却没有立刻起身,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态,无声地陪伴着。

目光柔和地、久久地停留在妻子苍白的睡颜上。

劫后余生。这个词从未如此刻这般沉重而清晰。

他所珍视的一切——他的爱妻,以及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需要他们共同呵护的新生命,都在这一片静谧中安稳地呼吸着。

又静候了片刻,确认她的睡颜更加安宁了一些,马淳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身体因为久跪而有些僵硬。

他放轻脚步,几乎是足尖点地般挪到房间另一侧,那安置着新生婴儿的精致小摇篮旁,离他母亲的床榻只有几步之遥。

摇篮里,那个小小人儿也在沉睡着。

不再有初降世间时那种响亮到惊动整个府邸的啼哭。

此刻的他安静得如同一个精巧的玉瓷娃娃。

包裹在柔软丝滑的锦缎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蛋。

比起他母亲令人心痛的苍白,这小脸的颜色却格外健康蓬勃,像一颗沾着晨露的、充满生命力的小浆果。

稀疏柔软的胎发贴在头皮上。

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小嘴微微嘟着,偶尔无意识地蠕动一下,像是在梦中满足地回味着什么。

那份初生时能掀翻屋顶的力量暂时蛰伏了,只剩下最纯粹、最脆弱的安宁。

马淳静静地立在摇篮边,微微俯身,双臂轻轻搭在摇篮边缘的护栏上,动作带着一种本能的保护姿态。

他先专注地看了摇篮里熟睡的儿子一会儿,感受着那微弱却持续的生命律动。

那份血脉相连的奇妙震动,沿着摇篮无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抬起,越过那几步的距离,再次落回床榻上安睡的徐妙云身上。

摇篮里是新生的幼子,平稳的呼吸是希望的奏鸣。

床榻上是劫后重生的爱妻。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浓缩在了这间温暖的产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