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婉笑意不变,声音轻缓的继续道:“我虽回京不久,但也听说世家联姻,结的是两姓之好,求的是同气连枝。吕家如今的光景,侯爷不会不知,于姑娘若真选了这般日暮图穷的府邸,岂不是让侯爷偌大年纪,非但得不到半分助力,反要为了于姑娘以后的富贵劳神费力,四处奔波?”
于嘉月闻言,手中帕子骤然握紧。她从未从父亲的角度想过,过惯了被父母呵护备至的日子,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情愿,却没考虑过父亲在朝中的不易……
“我……”她张了张嘴,想到吕家如今连老太傅都歇在府中的窘迫,若真执意嫁过去,非但不能为父亲分忧,反倒会成为拖累。
此想法一晃而过,她因吕府没落而不再对武将挑三拣四的那抹窃喜荡然无存。
“于姑娘,人生在世,皮囊是最不值得一提,人贵在人品,贵在德行。”徐乐婉细声慢语的补充。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说教,于嘉月脸上有些挂不住,支支吾吾没再问出其他,喝了一盏茶匆忙告退。
“京中养出的女子向来自视过高,县君又何必对她说这些?”池嬷嬷深知,感情一事,弄不好就落得个埋怨,不太愿让主子插手。
“我哪里是在帮她?”徐乐婉站起身走到窗前,眼神飘远,“上次我把吕家得罪了个彻底,以后万一她同意了吕家的亲事,我岂不知多了个有权势的冤家?”
“吕家提出那等厚颜无耻的要求,这不怪您。”池嬷嬷忙安慰主子,随后语气踌躇道,“但要说起亲事,您确实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一番。”
打算,当然要得,徐乐婉明白,凭自己孤家寡人,可斗不过心狠手辣的刘国公。别女主还没在牢里咽气,自己先被害死了。
然而放眼京城,哦,不,放眼整个剧本……
“启禀县君,嬷嬷,顾夫人命人送了帖子。”小丫鬟福身行礼道。
池嬷嬷心虚的看了眼主子,亲自上前接过:“顾夫人还是第一次给咱们府中递帖子。”
“嗯——”徐乐婉能想到的就是上次她们送的谢礼太过丰厚,让顾夫人不好意思了?
帖子内容简单,约她明日出府一叙,地方还是她自己的丰华楼。
“派人通知年掌柜的,留间清净的雅间。”
“老奴安排。”池嬷嬷担心自己不找点事做,内疚之情要从眼眶溢出来。
于嘉月出县君府上了马车,捏着帕子垂眸不语。
身旁的小丫鬟惴惴不安的问道:“小姐,吕公子的约,咱们还去吗?”
要说这位吕大公子真是够执着,这些日子几乎是日日派丫鬟送东西,送信件,惟愿约她家小姐出府一叙。就算是她,不冷不热的出府回了几句话,都被塞了不少银子。
俗话说拿人手短,总要问清主子的意愿不是?
于嘉月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不悦道:“去什么去?回府!以后吕府的东西,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小丫鬟被吓了一跳,慌忙应下。
“还有,”于嘉月语气带着警告,“今日来县君府所说的话,不要让我听到有第三人知晓!”
“奴婢不敢!”两个小丫鬟大气不敢喘。
在府中抓耳挠腮写酸诗写到冒汗的吕明渊还不知道,他的又一条登天路,还没踏足就被人砍了……
徐乐婉又是一夜好眠,将手边的护腕抚平,整整齐齐摆好这才起身下床。用过早膳,收拾妥当,带着一行侍卫丫鬟呼呼啦啦的出了府门。
说起来,现在她府上被顾家塞了不少侍卫进来,不然光凭她买的那些二把手,还真是担心被人硬闯。
年掌柜的是个通透之人,特地留了一间紧邻后院的雅间,这处很好的避开了前楼的喧闹,独得一方幽静。内里宽敞明亮,打开窗户,便能将秋日柔和的天光尽数迎入。
顾夫人带着女儿早早的到了,正临窗而坐,手边放着刚沏好的茶,茶香袅袅,香气扑鼻。桌上还摆着几样丰华楼最拿手的精巧点心,很是赏心悦目。
“顾夫人,顾家姐姐安好,婉婉来迟,还请见谅。”徐乐婉带着池嬷嬷入内,福身行礼。
“哪里来迟,分明是我们来得早了。”顾夫人亲自走上前扶起她细细打量,欣慰道,“脸色好多了,那几日啊,真是把我担心的不行,幸好都过去了。”
“此次若无顾家倾力相救,婉婉只怕早已化作枯骨,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婉婉铭感五内,永志不忘。”徐乐婉说着再行一礼。
“你这孩子,送去顾府的礼都要堆满马车了,还要如何报?”顾夫人说话间拉着她入座,目光温和,“细说起来,是顾家连累的你这次受了惊,你的厚礼我们本不该收,奈何那些平日难寻的药材样样都是将士们需要的,我也就厚着脸皮收了,救命之恩这样的话以后莫要说了。”
顾夫人说罢回头,顾澜依递上一个锦盒。
“都是舟儿那个莽撞的性子思虑不周,还当京城是北疆呢,让你平白受了委屈。这里有一块镇魂安神玉,正是你用得上的,收下吧。”顾夫人打开锦盒,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枚莹润生光的羊脂玉佩,雕着祥云瑞草,中间刻有“宁和”二字。
顾澜依轻声解释道:“这枚玉佩原不在身边,母亲特意命人快马加鞭取了来,今日赠与婉婉妹妹,唯愿你从此无惊无扰,一世安宁。”
“这……”徐乐婉怔住,,她送的那些药材,多费些心力总能寻到,可这玉佩光华内敛,分明是传承有序的无价之宝。
“你送的谢礼,顾家未推辞半分,我们顾家的回礼,你若推辞,那不是太见外了?”顾夫人说着不容分说阖上锦盒塞入她的手中,“长者赐,不可辞,在你面前我自称一句长辈,总是无错吧?”
“夫人,此前赠药不过是投桃报李,有来有回,若再收下如此重礼,婉婉实在是……受之有愧。”徐乐婉托着盒子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是个物件儿,与其放在柜子里蒙尘,不如物尽其用。你戴上它,若能替你压惊安神,那便是它最大的用处了。”
顾夫人见她仍在犹豫,只得使出杀手锏:“舟儿做事没个轻重,那副护腕,留在你那里终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