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的……”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发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爷爷,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安越七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的滔天怒火渐渐熄灭,更深沉的疲惫。
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想他一生精于算计,步步为营,将安家带到如今的高度,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孙女,会犯下如此愚蠢致命的错误。
他教她狠,是让她在商场上杀伐果决。
他教她争,是让她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他没教过她,不要去触碰那条绝对不能触碰的红线。
就在这祖孙二人一个盛怒失望、一个惊慌六神无主时,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沈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速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外公,您在忙吗?我是沈意,来给您送最新的诊断报告。如果您不方便,我等会儿再来。”
她显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却只字不提,只说自己是来送报告的,既表明了来意,又显示了分寸感。
这种进退有度的姿态,与此刻鲁莽闯下大祸的安烟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安越七在听到“诊断报告”四个字时,瞬间平复了些许。
没有什么比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更重要。
前段时间,他开始试用几种国外最新的特效药,迫切地想知道这些昂贵的药物,究竟能不能延缓他的老年痴呆症状。
那是他最大的恐惧,比安家倒台更甚。
“进来吧。”安越七几乎没有犹豫,声音沙哑地说道,全然不顾安烟还在。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意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温和微笑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室内。
然后心中瞬间了然,极淡的冷笑在眼底一闪而过。
看来,应该又是安烟在外面捅了篓子,正哭着求安越七给她收拾烂摊子。
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沈意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
她脸上装出关切的模样,径直走到病床边,将手中的报告递给安越七。
“外公,这是最新扫描结果,数据很理想。”
随后,她又自然地转身,给安越七倒了一杯温水,细心地递到他手边,轻声叮嘱道:“外公,医生不是反复叮嘱过您吗?绝对不能情绪激动。先喝口水,顺顺气。”
安越七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份报告吸引了。
他手指微颤地翻看着,当看到报告末尾总结处那几项明显回升的关键指标时,他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柔和了下来。
看来,沈意这个外甥女,心里还是向着他这个外公的。
她给他找到的药物,确实起作用了。
“我没事。”安越七喝了一口沈意递来的水,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实的赞许,“小意,你做得很好。”
这句夸奖,对于此刻的安烟来说,无异于最尖锐的讽刺。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外来户,能得到爷爷的夸奖?
安烟也顾不上擦干脸上的泪水,指着沈意便尖声发作:“我跟爷爷在说话,有你什么事?你进来装什么好人?”
“不就是送个破报告吗,想要趁机在爷爷面前赚表现?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然而,沈意只是微微侧过头,露出全然无辜的表情。
她柔柔地反驳道:“姐姐,你误会我了……我只是看到外公脸色不好,关心他的身体罢了。难道姐姐你不关心外公的身体吗?”
安烟瞬间梗住,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越七的脸色变了。
他刚刚因为病情好转而缓和下来的心情,被安烟这愚蠢的行径搅得粉碎。
他心中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孙女,不仅是鲁莽,更是被宠坏了,完全不懂事,分不清轻重缓急!
“够了!”他厉声呵斥安烟,“沈意只是来送个报告,关心我几句,你在这里凶什么凶?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他转头看向沈意,带着安抚的意味:“小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沈意展露出大度的笑容,仿佛真的没有把安烟的挑衅放在心上。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怎么会呢?外公。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说完,她便不再逗留,微微躬身道:“外公,您好好休息,别再生气了。我下午还有一台很重要的手术,先去准备了。”
话毕,她便离开了病房。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安烟愤愤不平地咬紧了嘴唇,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安越七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沈意再好,终究是外姓人。
安烟再蠢,也是他选定的继承人,是安家的未来。
这个烂摊子,他到底还是不能不管。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商场老将的狠辣。
“听着。”他盯着安烟,声音冰冷,“你派去的那几个人,多半是新入行的蠢货,扛不住审讯。他们把你供出来,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警方说不定会直接上门找你调查。”
安烟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他。
“如果他们真的找来了,你记住我的话。”安越七一字一顿,如同在下达最后的指令,“你就承认,人是你派的。”
“什么?!”安烟脸色大变,失声叫道,“承认了?那我岂不是麻烦大了?!”
“闭嘴!别急着打断我,听我说完!”安越七呵斥道,“有人盘问你的时候,你就一口咬定,你是因为感情的缘故。你说你深爱商执聿,因为嫉妒陆恩仪,所以才找人想去教训她一下,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你就哭,就闹,就表现得像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女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你必须强调,你只是想吓唬她,给她制造点麻烦,从来没有想过要危及她的生命。”
“更重要的是,你绝对不知道她去那里是在执行什么国家项目。你对她的一切工作内容,一无所知。明白吗?”
安烟怔怔地听着,脑子飞速运转,终于明白了爷爷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