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还带着风暴后的潮湿，林夜仰躺在苏瑶腿上，喉咙里像塞了团烧过的棉絮。
他望着奶茶店"第二杯半价"的灯牌——那灯珠明明灭灭跳成"劫"字的残影还在视网膜上晃，可现实里的灯牌亮得规整，甜香混着雨后青草味钻进鼻腔。
"老林？"张昊的计算机屏幕映得他眼镜片发亮，"你手劲快把橘子糖捏化了。"
林夜这才发现自己攥着唐婉儿塞的糖，糖纸边角已经皱成小团。
他松开手，甜味混着掌心薄汗渗出来，却不像刚才那么纯粹了。
他撑起上半身，校服后背黏在青石板上，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不是因为累，是后颈的汗毛在竖。
奶茶店前穿白裙的女生正低头刷手机，发梢沾着晨露。
林夜盯着她的影子，那截泛紫的残影又晃了晃，像被风吹散的墨点。
他突然翻身坐起，膝盖撞得生疼，却顾不上："你们看她的影子。"
苏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间星尘突然亮了亮。
她摸出贴身的古玉，指尖刚触到挂绳，锁链状的星光便"嗡"地从玉中窜出。
那锁链本该像银河碎段般流动，此刻却在中段打了个死结，最末端竟裂开道细缝，像被什么利器划开的。
"怎么回事？"唐婉儿凑过来，龙纹消失的手腕突然发烫。
她下意识按住脉搏，那里跳动的节奏比平时快了三倍，"瑶瑶的锁链......"
"命运残影没彻底消失。"苏瑶指尖抚过裂开的星链，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它们不是被消灭了，是躲起来了。
就像暴雨天躲进屋檐的麻雀，等太阳一晒又会飞出来。"她抬头时眼底泛着星芒，"而且在积蓄力量，刚才锁链震了两下，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吞咽灵气。"
林夜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想起风暴吞噬天空裂缝时，无命印记碎裂前那阵抽离感——不是单纯的力量流失，更像有人从他识海深处抽走了块拼图。
现在再看这恢复的街道，每个正常的细节都像精心贴在伤口上的创可贴，下面的血还在渗。
"不止影子。"唐婉儿突然按住太阳穴，额角沁出细汗，"我引导龙脉的时候，龙血在烧。"她卷起袖管，原本龙纹所在的皮肤下浮起淡青色血管，像爬着条小蛇，"就像......就像有东西在地下敲我的骨头，说'来啊，来找我'。"
张昊的计算机突然发出"滴"的警报声。
他手忙脚乱去按关机键，屏幕却诡异地闪起紫光，数据流像被搅乱的毛线团："我艹！
刚修复的命运线数据......又乱码了！"
林夜凑过去，看见屏幕上滚动的数字突然从"100%"跳到"97%"，又跌回"95%"，最后定格在"88%"。
他喉咙发紧——这数字不是修复率，是某种倒计时。
"昨晚我梦见地底有座祭坛。"唐婉儿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进静潭，"全是黑石头，刻着我舅舅笔记里的符文。
祭坛中央有口井，井里......"她攥紧林夜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井里有双眼睛，在看我。"
苏瑶的星链突然"啪"地断成两截。
碎星溅在她手背上，烫得她倒抽冷气。
这次连中间的古玉都裂开了细纹，原本清澈的玉心泛起浑浊的灰："它们......在靠近。"
林夜站起来，校服下摆还滴着水。
他望着东边逐渐升高的太阳，却觉得有片阴影正从地底漫上来。
刚才的甜香里混进了铁锈味，是他鼻出血了——识海深处又开始抽痛，比无命印记碎裂时更钝，更绵长。
"去我家。"唐婉儿突然拽住他的胳膊，龙血躁动的热度透过校服渗进来，"我爸的地下密室有舅舅的笔记，关于古祭坛的......可能能找到线索。"她的尾音发颤，却把下巴抬得老高，像在跟谁较劲。
"我需要半小时。"张昊快速敲击键盘，计算机屏幕上的乱码被他强行拽成几串代码，"无命界带回来的数据里有段加密协议，刚才的乱码是它在激活。
给我点时间，我能......"他突然顿住，盯着屏幕倒吸口气，"老林，你看这个。"
林夜俯身，看见代码最下方浮起行小字：【命运之外的观测者已定位】。
"什么意思？"苏瑶凑过来，星尘在她发间急得乱转。
张昊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不知道，但......"他突然关闭屏幕，把计算机死死抱在怀里，"先去唐家。
我需要更稳定的网络环境解析这个。"他冲林夜挤挤眼睛，平时爱炫耀的"这次绝对能黑进系统"没说出口，只抿着嘴点头。
林夜望着三个被晨光镀亮的人。
苏瑶攥着碎裂的古玉，唐婉儿的手腕还泛着青，张昊的计算机在他怀里微微发烫。
他摸了摸口袋里化了一半的橘子糖，甜味黏在指腹上，像某种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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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他说，声音比想象中稳，"先找祭坛，再拆了那口井。"
奶茶店的甜香突然浓重起来，甜得发苦。
穿白裙的女生抬起头，她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脚尖那截紫影变得清晰——是只眼睛的轮廓，正缓缓睁开。
远处的机械蜂鸣近了，这次不是闷响，是齿轮咬合的清响，像某种精密仪器开始运转。
唐婉儿的跑车碾过积水时溅起银亮的水花，林夜坐在副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化得黏糊糊的橘子糖。
后车座传来张昊敲键盘的噼啪声，混着苏瑶轻声念诵的星纹修复咒——她古玉上的裂痕又多了三道，每道都像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到了。"唐婉儿踩下刹车，跑车在唐家老宅侧门停稳。
她推开车门时风掀起裙摆，露出脚踝处若隐若现的暗红胎记——那是龙血契的残留，此刻正随着心跳频率发烫。
林夜扶着车门下车，余光瞥见她按在门把手上的手背绷起青筋，才想起刚才在奶茶店她说"井里有眼睛"时，指甲几乎掐进自己肉里。
地下密室的金属门"嗡"地滑开，张昊第一个冲进去，计算机在他怀里像颗发烫的小太阳。"防火墙是我上周帮唐叔改的，应该能撑住。"他边说边把电脑接上墙上的加密接口，镜片上蒙了层雾气，"老林你过来，看这个。"
林夜弯腰时后颈抽痛，那是天劫等级提升后留下的暗伤。
屏幕上的数据流正以诡异的螺旋状旋转，原本代表"命运线稳定度"的绿色条块，此刻正从88%往85%跌。"时间流速异常区。"张昊调出卫星地图，指尖在几个红点上点过，"市中心图书馆、城南旧码头、还有......"他突然顿住，"我们学校后巷的奶茶店。"
苏瑶凑过来，发间星尘突然炸成细碎的光斑。
她指着奶茶店的红点："刚才那个穿白裙的女生......她站的位置，正好是流速最慢的区域。"她的古玉在掌心发烫，"就像......就像有人在这些地方挖了坑，把时间和命运都埋进去，再用正常的现实盖层土。"
唐婉儿从保险柜里抽出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的"唐承业·古祭坛手记"几个字被她指甲抠得发毛。"我舅舅写过，命运空白不是自然形成的。"她翻到某一页，指腹抚过潦草的字迹，"是有人用'观测者'的力量，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她突然抬头，"吐出来。"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无命印记碎裂时，识海里被抽走的那股力量，像被人用勺子挖走了块果冻。"所以他们现在在吐。"他盯着屏幕上不断缩小的绿色条块，"把吞进去的命运残渣吐回来，污染现实。"
"要阻止的话，得找到源头。"张昊的额头沁出细汗，"但数据链被干扰得太厉害......除非能引他们主动暴露。"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老林，你敢不敢当饵？"
林夜摸出兜里的橘子糖，糖纸黏在指腹上扯下一块。
他望着糖纸上"第二杯半价"的印字，想起奶茶店前那个影子里的眼睛。"敢。"他把糖纸揉成小团弹向墙角，"就现在。"
半小时后，林夜站在学校后巷的奶茶店前。
他故意踉跄了下，扶住店门口的广告牌，校服领口大敞，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天劫纹路——此刻那些纹路淡得几乎看不见，像被水洗过的墨迹。
路过的学生三三两两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装出副虚弱到连笑都费劲的模样。
"同学，要杯奶茶吗？"老板娘探出头，围裙上沾着草莓酱。
林夜刚要摇头，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巷口卖烤肠的大叔——他的影子比常人长了一倍，在青石板上蜷成团，像条随时会扑过来的蛇。
"要。"林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冰的。"他转身时故意晃了晃，右手虚虚扶在腰间——那里别着唐婉儿给他的龙鳞匕首，刀柄刻着极小的"杀"字。
奶茶递过来的瞬间，烤肠摊传来"砰"的声响。
林夜余光看见大叔抄起烤肠机里的铁签，金属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他没躲，甚至故意慢了半拍，直到铁签刺进左肩的瞬间，才反手扣住对方手腕。
"谁派你来的？"林夜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他能感觉到对方手腕上凸起的骨节，皮肤下流动着不属于人类的冷意——是某种被命运残渣污染的东西，附在普通人身上。
大叔的眼睛突然翻白，嘴角溢出黑血。
林夜捏紧他的下巴，却见他舌头已经烂成黑絮，喉间发出咯咯的笑："观测者......要收走......"话音未落，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瘫软成具干尸，胸口浮现枚黑色印记，纹路像团纠缠的锁链。
"操！"张昊的声音从林夜耳麦里炸响，"老林你没事吧？
我在监控里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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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林夜扯下自己的校服袖子缠住伤口，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带印记回密室。"他弯腰捡起干尸手里的铁签，金属表面刻着和唐婉儿笔记里一样的符文，"这次，他们急了。"
废弃地铁站的锈铁门在身后"吱呀"合拢，林夜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里荡起回音。
张昊的计算机屏幕泛着幽蓝，在地图上标出黑色印记的来源——地铁三号线的终点，本该在十年前就被填埋的"镜湖站"。
"温度在降。"苏瑶搓了搓胳膊，发间星尘缩成颗淡蓝色的小灯，"我的星链......在发抖。"她的古玉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照出隧道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是......封印咒？"
唐婉儿的手腕烫得惊人，龙血契的胎记红得像要渗出血来。"和祭坛笔记里的一样。"她摸向墙壁，指尖刚碰到符文，整面墙突然像水面般波动起来，"林夜，快看！"
林夜抬头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隧道尽头的黑暗里，有个身影正缓缓走来。
他穿着和林夜同款的校服，眉眼轮廓分毫不差，可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井，嘴角咧着不自然的笑："你逃不掉的。"
"小心！"张昊的计算机发出刺耳的警报，"空间波动异常！"
林夜刚要拉苏瑶后退，地面突然像被揉皱的纸般扭曲。
他看见唐婉儿的身影在镜墙里分裂成十几个，张昊的计算机屏幕碎成星芒，苏瑶的星尘撞在看不见的屏障上迸出火花。
而那个"自己"的手已经按上他的后背，冰凉的触感像块浸透冰水的抹布。
"这是......"林夜的话被截断。
他眼前闪过无数镜面，每面镜子里都有不同的自己：有的在召唤天劫，有的被锁链捆住，有的正和刚才的"影子"击掌。
最后一面镜子里，"影子"的嘴角咧得更开，身后的镜墙突然裂开道缝隙，漏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睛。
"欢迎来到......"影子的声音像两块铁片摩擦，"命运之外。"
隧道里的灯光骤然熄灭，林夜只来得及抓住苏瑶的手腕。
黑暗中，有细碎的玻璃碎裂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混着唐婉儿的低呼，张昊的骂娘，还有自己加速的心跳——这次，他们掉进了一个由镜子砌成的陷阱，每一步都可能撞碎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