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露水沾上衣襟时，皮延林正蹲在忘忧谷口的古槐下啃炊饼。
"你倒是会挑地方。"顾清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腰间佩刀的银环随步伐轻响，"系统说要在这儿签到，你倒好，天没亮就占了最阴凉的树墩子。"
皮延林把最后半块炊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这叫战略布局。"他拍了拍屁股下的青石板，"古槐根系发达，地下潮气重，躺这儿一个时辰才不会硌得腰酸——"话没说完突然愣住，抬头时顾清欢已走到树前，指尖正抚过树干上的刻痕。
那是道极浅的划痕，像用刀尖轻轻挑开树皮，露出下面泛白的木茬。
皮延林眯起眼，寻痕眼自动运转，看见刻痕里嵌着极细的纸纤维，和昨夜纸鸢郎留下的碎纸屑纹路完全吻合。
"是他留的标记。"他摸着下巴站起，系统提示音适时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宿主抵达指定签到点，剩余签到时间：59分58秒】
顾清欢退后半步，手按在刀柄上："我守着，你签你的。"她的目光扫过山谷入口，那里飘着团不散的白雾，像块蒙在镜面上的湿布，"谷里有古怪，别睡太死。"
皮延林扯了扯皱巴巴的袖口，往地上一躺。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能数清头顶古槐叶片上的露珠如何坠下，在离他鼻尖三寸处被某种力量弹开，"叮"地撞在看不见的屏障上。
"果然有结界。"他心里有数，闭目前瞥了眼顾清欢——她背对着他，刀鞘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发梢沾的露水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她动都没动。
系统提示音第二次响起时，皮延林感觉有暖流从丹田升起。
这是签到时特有的触感，像泡在温酒里的棉花，软得人骨头都要化了。
但今天不同，暖流里还裹着根细针，"刺"地扎进识海，疼得他睫毛猛颤。
【签到成功！触发百日十倍返还机制】
【获得技能：忘忧铃（可破三千种精神类结界，铃声所及，记忆不蔽）】
【获得玄功：懒魂归真术·终章（灵魂可离体三刻，不受因果法则束缚）】
【获得被动：灵魂刻印（接触他人灵魂时自动记录关键记忆片段）】
皮延林猛地睁眼，掌心多了枚青铜小铃。
铃身刻着蜷曲的云纹，轻轻一晃，清越的响声撞碎了谷口的雾。
原本裹着山谷的白雾像被抽走了骨，"唰"地往两侧退开，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山壁，和山壁下若隐若现的石阶。
"结界破了？"顾清欢转身，刀已出鞘三寸，"你做了什么？"
"系统奖励的铃铛。"皮延林坐起来，指尖摩挲着铃身，"看来有人不想让谷里的东西被看见——比如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他站起来拍了拍裤脚，忽然顿住，"清欢，你觉不觉得......这雾散得太听话了？"
顾清欢没回答，她的目光正落在石阶尽头。
那里的雾气虽散，却仍有层透明的屏障，像块被擦过的玻璃，映出她紧绷的脸。
"懒魂归真术......终章。"皮延林默念玄功口诀，突然觉得身子一轻。
等他再"看"见自己时，正飘在半空中，下方的肉身闭着眼，左手还攥着那枚铃铛。
顾清欢猛地转头，刀光划破空气："谁？"
"是我。"皮延林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灵魂出窍了。"他试着往下飘，穿过自己的肉身时，听见系统提示：【灵魂状态下可触发被动技能，接触目标灵魂自动记录记忆】
顾清欢抬头，瞳孔里映着个半透明的皮延林。
她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握紧刀，朝石阶方向点了点："去看看。"
灵魂状态的皮延林飘得极快，眨眼就到了屏障前。
他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屏障，那层透明的膜突然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啵"地碎成星芒。
星芒消散处，露出座青瓦小院。
院门口的石臼落着层薄灰，窗纸上却糊着簇新的红纸，像是特意收拾过等客人。
正房门槛上坐着个老者，穿青布衫，头发全白，可眼睛亮得惊人，像两把淬过寒潭的刀。
"终于等到你们了。"老者的声音像陈年的茶，又涩又沉。
他的目光扫过皮延林的灵魂体，又落在刚跑上石阶的顾清欢身上，"你是顾家的女儿？"
顾清欢的脚步顿在院门口，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的手指抠着门框，指节发白："您......认识我父亲？"
老者站起身，腰板挺得笔直，倒不似年逾古稀的模样。
他从怀里摸出块半旧的玉佩，和顾清欢腰间那半块凑在一起——雕的是同朵并蒂莲，断口处的裂纹都对得上。
"我是陈叔。"老者的声音发颤，"当年顾府的马夫。
那天夜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青筋凸起，"他们举着火把翻墙进来，我躲在马厩草堆里，看着你父亲护着你母亲往密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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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欢跪了下去，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的响声像闷雷。
她抓着老者的衣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是谁下的令？
是谁屠了我满门？"
老者的手缓缓抬起，指向北方。
那里的云层被风撕开道缝，露出点宫阙飞檐："是当今圣君。
他还没登基时，就派暗卫来取顾家兵符。
你父亲不肯交，他说......"老者从怀里摸出枚黑铁令牌，牌面刻着扭曲的龙纹，"他说'挡路的，都得死'。"
皮延林的灵魂体飘到令牌前，刚碰到令牌表面，被动技能自动启动。
他的脑海里炸开段记忆：暴雨夜，黑衣卫跪在青瓦屋顶，对着个穿玄色蟒袍的背影举刀："殿下，顾府三百口，只剩马夫。"
"检测到初代立法者气息。"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震得皮延林灵魂体发颤，"是否激活'立序境'突破任务？
任务目标：揭露圣君操控因果真相。"
皮延林飘回肉身，重新钻进身体时，后颈全是冷汗。
他接过顾清欢递来的令牌，指尖还能触到记忆里的血锈味。
顾清欢蹲在他身边，手按在他手背上，凉得像块冰："去皇宫。"
"明天。"皮延林把令牌收进袖管，"今晚先回玄案司整理证据——"
"轰！"
远处传来闷响，像有什么重物砸穿了屋顶。
皮延林抬头，看见城东方向腾起团灰烟，隐约能听见百姓的惊呼声。
顾清欢握紧刀站起来，目光如炬："是......棺材？"
皮延林眯起眼，寻痕眼捕捉到灰烟里飘着片黑木碎片，上面刻着和老者令牌相似的龙纹。
他摸了摸怀里的忘忧铃，轻声道："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古槐的影子在地上越缩越短，山谷里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老者的叹息往城东去了。
而那口黑漆铁棺，此刻正躺在某户人家的客厅里，棺盖上的锁扣泛着幽光，像双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