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案司后堂的烛火被穿堂风刮得忽明忽暗,刑部尚书李正青的手指重重叩在《轮回修正录》的血字上,震得案头茶盏跳了三跳。"当年我在大理寺当差时,老大人曾说这卷书是前朝血案的锁魂链。"他抬眼扫过围坐的七位首座,"如今锁魂链断了,我们是要当开锁人,还是守墓鬼?"
左首座张九皋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玄铁虎符——那是圣君亲赐的"镇邪令"。"大人,圣君教如今占了南境七州,玄案司的密探上月在楚州还见到..."他突然噤声,目光扫过门口垂落的竹帘。
竹帘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着茶盏轻碰的脆响。
皮延林晃着茶盏跨进来时,后堂的烛火陡然矮了三寸。
他随意往空置的太师椅上一瘫,翘起的鞋尖正对着李正青案头的血书:"尚书大人,您这茶凉了。"
李正青的眉峰跳了跳。
这杂役何时学会了闯密会?
可当他看见皮延林腕间若隐若现的金纹——那是阴阳司认可的"因果引"标记,到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皮小友,你可知这录子里记的是圣君教初代教主'伪善圣君'弑君夺位的罪证?"
"知道啊。"皮延林打了个哈欠,茶盏在掌心转得滴溜溜响,"当年顾将军府灭门,顾夫人的魂魄被血咒封在轮回道里,不就是圣君教的'轮回锁'?"他突然坐直身子,茶盏"咚"地磕在案上,"你们怕的是圣君教的刀,我可不怕。"
话音未落,后堂的气温骤降。
李正青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他分明看见皮延林袖中滑落半枚玉牌——正是方才顾清欢供在祠堂的"生死玉牌"。
玉牌表面浮起淡青色雾气,在半空凝成一行金字:【今日签到地点:因果交汇点·公堂】【签到成功:激活「懒意统阴阳术」(可调和阴阳气机,引渡残魂显形)】
"懒意统阴阳..."张九皋的声音发颤,"这是阴阳司判官方能修炼的术法!"
皮延林懒洋洋指了指玉牌:"系统给的,不劳而获。"他起身时,金纹顺着手臂爬上脖颈,在眉心聚成个淡金色的"懒"字,"亥时三刻,顾家旧宅。
清欢要见她娘最后一面,我得去看着。"
后堂的烛火"噗"地熄灭。
等李正青摸出火折子重新点燃时,皮延林已晃出了门。
张九皋扯了扯他的衣袖:"大人,这皮延林...莫不是得了阴司传承?"
李正青望着案头《轮回修正录》里"圣君"二字的血痕,突然想起方才皮延林说"不怕"时,那双眼底翻涌的不是狂傲,是看蝼蚁般的从容。
他攥紧腰间玄铁令,对当值捕快道:"带二十个玄甲卫,暗中跟着。
若有异动..."他顿了顿,"保皮延林和顾捕头周全。"
月上柳梢头时,顾家旧宅的断墙根下多了张竹榻。
皮延林四仰八叉躺上去,冲缩在残碑旁的顾清欢招了招手:"过来,给我垫个枕头。"
顾清欢攥着母亲生前的银簪走过来,发梢扫过他鼻尖:"都这时候了,你还..."
"签到要躺满一个时辰。"皮延林拍了拍自己胸口,"枕这儿,软和。"
顾清欢耳尖泛红,却没拒绝。
她刚坐下,皮延林腕间金纹突然大盛,像活过来的金蛇窜上玉牌。
玉牌嗡鸣着脱离掌心,悬浮在两人头顶三尺处,将夜色染成琥珀色。
"来了。"皮延林闭起眼,懒意顺着经脉漫向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感觉到阴阳二气在身边翻涌——阳气是顾清欢身上的剑穗香,带着铁锈味的血气;阴气是旧宅地下三尺处,那缕被压了十年的执念。
顾清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望着玉牌下方逐渐凝实的影子,喉咙发紧:"是...是娘的素裙。"
那道半透明的身影穿着月白儒裙,发间插着和顾清欢手中一模一样的银簪。
她的脸被雾气笼罩着,却在看见顾清欢的瞬间,指尖颤抖着抚上女儿的眉眼:"欢欢...我的欢欢,长这么大了..."
顾清欢眼泪砸在皮延林胸口,她想抬手触碰,却被皮延林扣住手腕:"残魂是记忆投影,现在碰会散的。"他摸出《轮回修正录》拍在地上,指尖沾着金纹画出玄奥符文,"看这个。"
阴阳回溯阵亮起的刹那,顾母的身影开始倒转。
她的素裙被血染红,手中的剑"当啷"落地,背后是十二道持着黑幡的身影。
为首者掀开斗笠,露出眉间朱砂痣——正是圣君教典籍里记载的初代教主!
"夺魂令在此,顾氏满门魂魄,入轮回道受锁!"那声音像刮过坟头的风,刺得顾清欢耳膜生疼。
画面再转,顾母被黑幡卷起时,嘴型分明在说:"血咒...轮回...不能让他得逞..."
"原来娘不是自己入的轮回。"顾清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他们用夺魂令强行锁了她的魂!"
皮延林抬手指向旧宅深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几十个半透明的身影正缓缓浮现——有穿官服的老臣,有抱孩子的妇人,还有浑身是箭的士兵。
他们的眉心都有一道暗红印记,和顾母方才的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当年弹劾圣君的朝臣,还有替顾将军鸣冤的百姓。"皮延林的声音沉了下去,"圣君怕他们的冤魂聚在一起,就用轮回锁把他们分散打进轮回道,每一世都受冤死之苦。"
远处突然传来铁蹄声。
玄甲卫的火把刺破夜色,李正青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皮小友!
圣君教的'无常使'往这边来了!"
皮延林打了个响指,玉牌"嗖"地飞回袖中。
他坐起身替顾清欢擦了擦眼泪:"证据够了。"
顾清欢握紧银簪,眼底的冰碴子能割破月光:"我要去圣君教总坛,把他们的轮回锁全砸了。"
"急什么。"皮延林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金纹在他背后勾勒出判官笔的虚影,"玄案司的阴阳对簿台该修修了。"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嘴角勾起抹笑,"下次签到,我打算躺到阴阳对簿台上——听说那儿的因果线最浓。"
旧宅外,玄甲卫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阳交界处,两道黑影正贴着断墙掠过。
其中一人脖颈处有道狰狞刀疤,正是圣君教的"白判"厉归尘。
他望着皮延林离去的方向,舔了舔嘴唇:"有意思...这小子的懒意,倒像是能破我们轮回锁的钥匙。"
"教主说过,若遇因果修士..."另一道黑影压低声音。
"慌什么?"厉归尘指尖弹出道黑芒,将半块断碑轰成齑粉,"等他在阴阳对簿台签到时,我们连人带魂,一起锁进轮回道。"
夜风卷起顾母留下的银簪,轻轻落在皮延林脚边。
他弯腰捡起,转手替顾清欢别在发间:"走了,回去喝你煮的银耳羹。"
顾清欢望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笑了。
十年了,她终于看见拨云见日的光。
而这光,正懒懒散散地躺在她的竹榻上,却比千军万马更让她安心。
玄案司的更夫敲响子时的梆子。
后堂的《轮回修正录》无风自动,血字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没人注意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金纹小字:【懒魂通判术·待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