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的凤纹礼服下摆扫过昆仑墟的崖边碎石时,归墟的海风已带着咸涩的潮气扑面而来。那座由神树根系化作的桥梁在霞光中泛着半透明的金青色光泽,桥面铺满纠缠的藤蔓,每片叶子都凝结着细碎的光粒,踩上去会发出类似碎玉相击的脆响。
李默握住她的手时,青禾能感觉到他掌心残留的血脉余温——那半金半黑的太极印记虽已淡去,却在接触归墟气息的瞬间浮出淡青色的纹路。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凤形胎记正与他的龙纹印记产生共鸣,像是两尾游鱼在皮肤下游弋。
“小心些,”玄真道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道长将断杖递给清虚长老,自己捧着那枚记载西王母秘密的玉简,“归墟深处的时空裂隙虽已愈合,但混沌污染过的区域仍会扭曲感知。这是当年初代镇魂师绘制的归墟舆图,你们顺着星轨标记走,三日之内务必返回。”
玉简旁的羊皮卷在风中展开,墨迹绘制的归墟地貌上,无数银线如星链般缠绕,最终指向水晶宫的位置。青禾注意到舆图边缘用朱砂画着小小的唢呐图案,旁边批注着一行小字:“忘川水过处,镇魂音自通。”
“西王母的残魂若尚有理智,或许会藏在舆图标记的‘沉渊镜’附近。”清虚长老咳了两声,袖口的血迹洇在羊皮卷边缘,“那面镜子能映照万物本源,是她当年炼化混沌时特意铸造的法器。你们……”他突然顿住,看向青禾腰间的凤纹玉佩,又看了看李默衣襟处的龙形印记,“罢了,该说的都已说尽,剩下的路,得你们自己走。”
李默将舆图折好塞进怀中,指尖划过青铜环碎裂后残留的纹路——那些金粉已与他的血脉融为一体,此刻正随着归墟的海风微微发烫。他忽然想起墨默时空的结局里,自己从未见过归墟的霞光,那时的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像被混沌啃噬过的伤口。
“走吧。”青禾的唢呐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那支曾在乱葬岗裂开的铜唢呐,此刻在霞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裂缝处凝结着半透明的冰晶,像是被忘川水重新粘合过,“爷爷说过,唢呐声能劈开迷雾,也能引魂归位。”
两人踏上神树根系化作的桥梁时,归墟的海面突然翻涌起来。那些褪去凶性的阴影生物浮出水面,最前方的巨型章鱼用触手卷起几朵莹白的神树花,轻轻放在他们脚边。青禾认出这是终战时驮着昆仑弟子归来的那只,它的触手上还留着未褪尽的三角印记,只是此刻已变成金青色。
“它们在为我们引路。”李默蹲下身,指尖触碰花瓣的瞬间,无数细碎的画面涌入脑海:章鱼在混沌污染中挣扎的痛苦、被神树光芒净化时的解脱、以及……一幅模糊的景象——水晶宫的穹顶下,半枚龙形玉佩悬浮在幽蓝的海水中,正与青禾的凤纹玉佩产生共鸣。
桥梁尽头的归墟大陆覆盖着黑色的珊瑚林,每片珊瑚虫的骨骼上都残留着三角印记,但此刻正被金青色的光纹逐渐覆盖。青禾的忘川本源珠在袖中轻颤,映出珊瑚林深处闪烁的魂火,那些都是被混沌吞噬的亡魂,此刻正循着神树的气息向水晶宫聚集。
“先去沉渊镜。”李默展开舆图,银线标记的星轨在珊瑚林间化作发光的路径,“西王母的残魂若想卷土重来,必然会试图利用沉渊镜的力量。”他忽然停住脚步,看向珊瑚丛中一朵含苞的神树花,花瓣上凝结的露珠里,竟映出另一个青禾的身影——那是幽冥行纪里穿着玄衣的自己,正举着唢呐对着忘川河吹奏。
“时空的涟漪还未完全平息。”青禾伸手触碰露珠,画面突然碎裂成无数光点,“第三卷里我在幽冥遇到的引路鬼,说过归墟和忘川本是同源,只是被创世神的恐惧隔开了。”她的唢呐突然发出清越的音波,珊瑚林里的魂火听到声音,纷纷化作流萤飞向他们身后,在桥梁上组成长长的光带。
李默看着那些魂火,青铜环的余温顺着血脉蔓延到心脏:“祖父的日记里记载过,归墟的灵魂最忌两种声音——混沌的低语,和镇魂师的唢呐。前者会勾起贪念,后者能唤醒良知。”他忽然轻笑一声,“现在看来,我们倒是把这两种声音都集齐了。”
前行约莫半个时辰,珊瑚林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琉璃状植物。这些植物在霞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照得海面如铺满碎镜。青禾注意到每片琉璃叶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与玄真道长的玉简材质相似,凑近了能听见细微的嗡鸣,像是有人在低声哼唱《安魂引》的调子。
“这些是‘回音草’,能记住听过的声音。”李默摘下一片叶子,放在掌心轻轻揉搓,叶片立刻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创世神时期,归墟的龙族就是用它来传递消息的。”
话音未落,整片回音草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所有叶片同时转向一个方向,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青禾捂住耳朵,却听见噪音中夹杂着熟悉的旋律——那是祖父在乱葬岗吹奏的《安魂引》,只是调子被扭曲得面目全非,像是被无数个时空的杂音撕扯过。
“是沉渊镜的方向!”李默拽着青禾往回音草指引的方向跑,青铜环的金粉在他掌心凝结成小小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一片被黑雾笼罩的礁石群,“西王母的残魂在催动沉渊镜,她想把我们的声音也扭曲成混沌的一部分!”
黑雾中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无数镜面碎片从礁石后飞出,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镜阵。青禾在镜中看到了无数个自己:乱葬岗上吹裂唢呐的少女、幽冥道上捧着孟婆碗的过客、镇魂学馆里练习谱子的学徒,还有墨默时空里穿着黑衣的剪影……每个倒影都在嘶吼,声音与混沌低语重叠在一起。
“别看镜子!”李默将青禾按在怀里,自己却直视着镜阵中心——那里映出创世神撕裂混沌的画面,神树果实坠落的瞬间,有半片龙鳞从创世神右臂脱落,坠入归墟化作沉渊镜。镜中的西王母正用指尖抚摸那片龙鳞,她的脸一半是雍容华贵的神女模样,一半是爬满黑气的枯骨。
“你们终于来了。”西王母的声音从镜阵中传出,时而苍老时而稚嫩,“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镜面突然掀起惊涛骇浪,无数扭曲的人脸从浪中涌出,每个脸上都带着与青禾或李默相似的五官,“看看这些被时空遗弃的灵魂吧,他们都是平衡的祭品!你们以为重铸神树就能改变一切?可笑!”
青禾猛地挣脱李默的怀抱,将唢呐抵在唇边。真正的《安魂引》调子从铜碗中溢出,不是对抗而是包容,像是忘川河水漫过焦土。镜阵中的嘶吼声渐渐平息,那些扭曲的人脸开始变得平静,乱葬岗的青禾对着她点头,幽冥道的过客举起孟婆碗示意,无数个时空的倒影在唢呐声中化作光粒,融入她的血脉。
“混沌之所以能污染人心,是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愿面对的阴影。”青禾的声音透过唢呐声传出,忘川本源珠在她袖中飞旋,将镜阵中的画面一一映照清晰,“但阴影从不是邪恶,就像创世神割裂的黑暗,本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李默趁机咬破指尖,将带着龙血的金粉洒向镜阵。青铜环的余威在空气中炸开,形成无数个小小的太极印记,将沉渊镜的碎片重新拼合。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西王母的完整身影出现在镜中——她穿着与青禾祖母相似的凤纹裙,只是裙摆处爬满了龙形的锁链。
“当年我炼化混沌,本想替创世神弥补过错。”西王母的声音终于恢复平静,镜中的她轻轻抚摸锁链,“可我太害怕了,害怕被黑暗吞噬,就像创世神害怕自己的阴暗面。我用龙族精血喂养混沌,以为能掌控它,却不知从一开始就掉进了自己设的陷阱。”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年轻的西王母站在沉渊镜前,将一枚龙形玉佩交给敖轩王子,玉佩上刻着半阙《镇魂歌》谱。“若双生血脉现世,让他们用这谱子引混沌归位。”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向混沌最浓重的区域,身后的锁链开始缠绕她的身躯。
“原来祖母的盟约里,还有你的份。”青禾看着镜中西王母将玉佩递给敖轩的瞬间,突然明白过来,“你不是想独占神树果实,是想……”
“是想赎罪。”西王母的身影在镜中渐渐透明,“沉渊镜能映照本源,也能封存残魂。我将最后的神智藏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们来。”她抬手摘下头上的凤钗,那支镶嵌着神树果实碎片的钗子穿过镜面,落在青禾手中,“用它打开水晶宫的大门,那里有敖轩守护的真正秘密——创世神留下的‘平衡契约’。”
镜阵在西王母消失的瞬间崩塌,化作漫天光雨落入归墟。青禾握着那支凤钗,钗子上的果实碎片与她的凤纹玉佩产生共鸣,发出清脆的响声。李默捡起一块残留的镜片,上面还映着西王母最后的笑容,像极了清虚长老看着他们时的眼神。
“她选择了自己的结局。”李默将镜片收入怀中,“就像敖轩和你祖母,用各自的方式守护着盟约。”
珊瑚林尽头的海面突然分开,露出一条由珍珠铺成的道路,通往深海中的水晶宫。那些引路的阴影生物在道路两侧排列,巨型章鱼用触手托起他们,平稳地向宫殿游去。青禾低头看向海面,发现自己的倒影里,唢呐的裂缝中流淌着金青色的光。
水晶宫的大门是由无数龙鳞镶嵌而成的,当凤钗靠近时,龙鳞纷纷竖起,露出门后的景象:宫殿中央的玉台上,悬浮着半枚龙形玉佩,与青禾怀中的凤纹玉佩遥相呼应。玉台周围的冰柱里,沉睡着无数灵魂,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安详的表情,像是在等待苏醒的时刻。
“这里就是归墟的‘望乡台’。”李默抚摸着冰柱,感受到里面传来的熟悉气息——那是终战时牺牲的龙族灵魂,“敖轩王子用龙魂加固了这里,让被混沌污染的灵魂不至于彻底消散。”
青禾走向玉台,当她的凤纹玉佩与敖轩的龙形玉佩相触时,整个水晶宫突然亮起。冰柱中的灵魂开始苏醒,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宫殿上空组成了一幅巨大的星图,与玄真道长给的舆图完全吻合。星图中心,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吹奏唢呐和敲响青铜环,那是年轻时的青禾祖母和敖轩王子。
“原来他们见过。”青禾看着星图中的画面,祖母穿着凤纹裙,敖轩披着龙鳞甲,两人在神树下交换信物,周围的龙族正在绘制双生血脉的阵法,“他们早就知道双生血脉会出现。”
李默突然指向星图边缘,那里有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敖轩王子的腰间,挂着一支小小的铜唢呐,样式与青禾手中的一模一样。“祖父的日记里说过,初代镇魂师本是龙族后裔,因为与忘川的引渡人结合,才分化出青鸾与金龙两支血脉。”他看向青禾,“你的唢呐,或许不只是镇魂的法器。”
玉台上的双玉佩突然同时发光,将两人笼罩其中。青禾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与无数个时空的记忆融合:她看见祖父在乱葬岗吹唢呐时,袖中露出过龙形玉佩;看见幽冥道上的孟婆,给她的汤里加了一滴龙血;看见镇魂学馆的馆长,其实是敖轩王子的侍从……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线索都在悄悄相连。
“平衡契约不是消除差异,是承认不同时空的存在。”李默的声音与无数个时空的他重叠,“就像你我,来自不同的时空,却能成为双生同契。”
当光芒散去时,水晶宫的冰柱全部融化,那些灵魂化作光流飞出宫殿,顺着神树根系组成的桥梁飞向昆仑墟。青禾低头看向手中的唢呐,裂缝已经完全愈合,铜碗里映出她和李默的身影,背后是创世神张开的双臂,左手青鸾,右手金龙,怀中是半黑半白的太极。
“该回去了。”李默将舆图展开,上面的星轨标记已经全部亮起,“清虚长老他们还在等我们。”
归墟的霞光在他们身后渐渐淡去,神树根系的桥梁上,玄真道长和清虚长老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青禾突然想起终战时巨龙们说的话,创世神的左右臂本是同源,直到三百年前的盟约才开始弥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凤纹玉佩,又碰了碰李默的龙形印记,突然明白过来,所谓的双生同契,从来不是指某两个人,而是所有愿意接纳彼此差异的灵魂。
唢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镇魂,也不是安魂,而是属于归墟与昆仑墟的共鸣曲。金青色的光流随着旋律在两座大陆间流淌,那些曾经对立的存在——忘川的引渡人与归墟的龙族,幽冥的鬼魂与昆仑的修士,不同时空的青禾与李默——都在这旋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青禾看着李默在霞光中微笑的侧脸,突然想起四爷在梦里说的话:“你爷爷留给你的不止一把唢呐。”她现在终于明白,祖父留下的,是跨越时空的勇气,是承认黑暗也拥抱光明的坦然,是所有镇魂师代代相传的信念——所谓平衡,不过是让每个灵魂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中时,归墟与昆仑墟的天空同时放晴,两道彩虹在神树根系的桥梁两端升起,像极了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拱门。青禾握紧李默的手,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属于时空的镇魂歌,才刚刚奏响第一个乐章。
青禾的凤纹礼服下摆沾着归墟的海水,咸涩的潮气混着神树花的清香,在踏上昆仑墟土地时凝成细碎的冰晶。李默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莹白花瓣,指尖触到她耳后的青鸾印记——那枚自幽冥行纪便伴随她的印记,此刻正泛着与归墟珊瑚相同的金青色。
“三日前玄真道长说归墟深处仍有未愈合的时空裂隙,看来不是虚言。”李默展开那幅被海水浸透大半的归墟舆图,羊皮卷上用朱砂标记的“沉渊镜”位置,此刻正渗出缕缕墨色雾气,“你看这里,舆图边缘的唢呐图案在发光。”
青禾凑近细看,果然见那小小的唢呐剪影正随着归墟海风微微震颤,旁边“忘川水过处,镇魂音自通”的批注,墨迹竟如活物般顺着银线星轨游走,最终在水晶宫标记处凝成半枚龙形玉佩的轮廓。
“祖父的铜唢呐在终战时裂开的缝隙,刚才经过沉渊镜时突然愈合了。”她抬手抚摸腰间的唢呐,铜身冰凉却带着脉搏般的跳动,“而且我总觉得,那些被混沌污染过的阴影生物,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认亲?”
李默正想说些什么,归墟方向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两人转头望去,只见神树根系化作的桥梁尽头,无数金青色光流正顺着海面涌动,最前方的巨型章鱼用触手托着个半透明的水晶匣,匣中静静躺着半截断裂的龙角,角尖镶嵌着与青禾祖母凤纹裙相同的丝线。
“是敖轩王子的遗物。”李默认出那龙角上的纹路与青铜环同源,“终战时黑龙说过,祖母与敖轩的盟约信物,就藏在水晶宫的‘溯洄泉’中。”
玄真道长拄着新削的柳木杖走来,老道长的断杖已被神树汁液修复,杖身缠绕着金青双纹:“溯洄泉能映照时空碎片,你们去取信物时,或许能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他将那枚记载西王母秘密的玉简交给青禾,“这玉简除了记录沉渊镜的来历,还提到敖轩当年为封印混沌,将自己的龙魂炼化成了‘时空锚点’,与水晶宫的地基融为一体。”
清虚长老正指挥弟子们修补昆仑墟的结界,听见这话突然回头:“难怪终战时神树能迅速重铸平衡,原来是有敖轩的龙魂在归墟兜底。”他咳着血从袖中取出个青铜哨子,“这是初代镇魂师传下的‘唤龙哨’,你们在水晶宫若遇危险,吹响它便能引来归墟残存的龙族后裔。”
青禾接过哨子时,指尖突然传来刺痛——哨子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竟与她梦中四爷在望乡台上说的完全一致。她猛地想起第一卷结尾,三叔公给她的柳木哨片上也刻着相同的字,只是当时她以为那是四爷的生辰。
“这些年昆仑墟失踪的镇魂师,其实都去了归墟。”玄真道长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用断杖指向舆图上的一处暗纹,“那里有座‘镇魂学馆’的镜像,是敖轩为培养能沟通两界的传人特意建造的。你在第三卷经历的‘镇魂歌学徒’时空,或许就是学馆残留的意识投影。”
李默突然按住胸口,青铜环碎裂后的金粉正在血脉中沸腾。他闭上眼,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归墟镇魂学馆里,穿黑衣的自己正教穿凤纹裙的青禾吹奏《镇魂歌》;水晶宫的回廊上,敖轩王子将龙角交给个梳双丫髻的少女;乱葬岗的浓雾中,祖父对着半截龙角吹奏唢呐……
“原来不同时空的我们,早就见过。”李默睁开眼时,左眼流淌着金色流光,右眼映着青禾的身影,“墨默说的‘时空闭环’,不是宿命而是选择。”
海风突然转向,神树根系的桥梁开始发出嗡鸣。青禾看见舆图上的银线星轨正逐一亮起,最终在水晶宫位置汇聚成巨大的太极图案。她将唢呐横在唇边试了个音,铜碗里立刻映出归墟的海底景象:无数被混沌折磨过的灵魂正围着溯洄泉徘徊,他们的影子里都藏着与昆仑墟修士相似的面容。
“该出发了。”她将唤龙哨系在唢呐上,凤纹玉佩与龙形印记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忘川的彼岸花会指引亡魂,归墟的镇魂音也该唤醒这些沉睡的记忆了。”
两人再次踏上桥梁时,归墟的海水已变得如镜面般清澈。青禾低头看见水中倒影——自己的凤纹礼服下摆,不知何时织进了龙形纹路;李默的衣襟处,金青色光流正勾勒出青鸾的轮廓。那些引路的阴影生物在他们周围盘旋,发出的不再是嘶吼,而是与《安魂引》相似的调子。
行至桥梁中段时,海水突然掀起巨浪,浪尖浮现出无数扭曲的时空裂隙。青禾在裂隙中看见墨默时空的结局:崩塌的神树前,穿黑衣的自己正将断裂的唢呐刺入李默心口,而他手中紧攥着半枚龙形玉佩;另一个裂隙里,三百年前的祖母站在沉渊镜前,将凤纹裙撕下一角,与敖轩的龙鳞编织成契约;最深处的裂隙中,创世神撕裂混沌的瞬间,有一滴血落在唢呐的雏形上,那血珠一半金黄一半墨黑。
“这些裂隙是混沌污染的后遗症。”李默将青铜环的金粉洒向浪尖,光流所过之处,裂隙纷纷愈合,“但也让我们看清了所有时空的真相——每个选择都会衍生新的可能,却始终有根线在牵引着我们走向平衡。”
青禾突然吹起唢呐,不是《安魂引》也不是《镇魂歌》,而是她在不同时空听过的所有旋律的融合。忘川的流水声、昆仑的钟鸣、归墟的龙吟、幽冥的叹息……所有声音在唢呐声中交织,化作金青色的光网,将残余的裂隙一一缝合。
当最后一道裂隙愈合时,他们脚下的桥梁突然延伸出无数分岔,通向各个时空的节点。青禾看见乱葬岗的三叔公正在修补断裂的麻绳,幽冥道的孟婆正往碗里添新熬的汤,镇魂学馆的馆长在黑板上写下新的谱子……每个节点的自己都在做着不同的事,却都在某个瞬间抬头,朝着归墟的方向微笑。
“这就是玄真道长说的‘时空织网’。”李默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太极印记与她的青鸾印记重叠,“双生同契不是让我们成为同一个人,而是让不同时空的我们,能在这一刻互相看见。”
穿过分岔的桥梁,水晶宫的轮廓在海雾中愈发清晰。这座由亿万年珊瑚凝结而成的宫殿,穹顶镶嵌着无数夜明珠,远远望去如倒悬的星空。宫门前的两座石龙雕像,在他们靠近时突然睁眼,龙瞳中映出金青双纹——那是敖轩龙魂的余威在辨认血脉。
“来者何人?”石龙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震得海水泛起涟漪。
青禾举起腰间的凤纹玉佩,李默同时亮出龙形印记:“青鸾与金龙后裔,持双生契,求见敖轩王子遗魂。”
石龙对视一眼,缓缓侧身让开道路。宫门内的景象让两人怔住——无数根水晶柱从海底延伸至穹顶,柱身缠绕着金青色光流,每道光流里都沉睡着一个灵魂:有昆仑墟的修士,有归墟的龙族,有幽冥的鬼魂,甚至有不同时空的青禾与李默。他们的胸口都悬浮着半枚玉佩,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太极。
“溯洄泉在宫殿最深处。”引路的石龙瓮声瓮气地说,“但要到达那里,需穿过‘记忆回廊’。”
回廊两侧的水晶壁上,正缓缓浮现出画面:第一幅是祖父在乱葬岗下葬时,心口的铜唢呐渗出墨色血液,三叔公将柳木哨片放在他手中;第二幅是青禾在幽冥道接过孟婆碗时,碗底映出的龙形纹路;第三幅是李默在镇魂学馆找到祖父日记时,书页间夹着的半片龙鳞……无数画面串联起从第一卷到第四卷的所有线索,最终指向回廊尽头的光幕。
“原来我们的每一步,都走在祖辈铺好的路上。”青禾抚摸着水晶壁上自己吹裂唢呐的画面,裂缝处正渗出金青色光流,“祖父留下的不止唢呐,还有跨越时空的信念。”
李默的目光停留在一幅被忽略的画面上:水晶宫的奠基仪式上,敖轩王子将唤龙哨交给初代镇魂师,那哨子上刻着的生辰八字,与清虚长老给的那枚完全相同。“四爷的魂魄或许从未离开。”他突然明白过来,“望乡台上的提醒,枕头上的彼岸花瓣,都是他在指引我们。”
穿过回廊时,青禾的唢呐突然自动奏响。《镇魂歌》的调子在水晶宫回荡,那些沉睡着的灵魂开始苏醒,他们胸口的玉佩纷纷飞起,在穹顶组成巨大的太极图案。青禾在图案中心看见敖轩王子的虚影——他穿着与李默相似的衣襟,手中捧着那半截龙角,正对着她微笑。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双生血脉同至。”敖轩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煦,龙角从虚影手中飞出,落在青禾掌心,“这龙角中封存着创世神的‘平衡契约’,当年我与你祖母约定,若双生血脉能重铸神树,便用两界之力开启契约。”
龙角上的凤纹丝线突然亮起,青禾与李默的指尖同时被割破,双生血滴落在龙角上的瞬间,契约的内容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天地本无界,阴阳原同源。
忘川映归墟,昆仑接幽冥。
镇魂非镇鬼,安魂是安己。
双生不同路,同契共此时。”
“契约的真正含义,是承认所有世界的独立性,却又彼此相连。”敖轩的虚影指向溯洄泉,泉水中央的水晶匣正缓缓打开,“就像这泉水能映照不同时空,却始终是同一汪水。”
青禾在泉水中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祖母并非与敖轩相恋,而是以镇魂师的身份与龙族定下盟约。他们在沉渊镜前将凤纹与龙鳞织成契约,约定若混沌复苏,双生血脉需以唢呐为引,龙血为媒,重铸创世神割裂的平衡。画面最后,祖母将凤纹玉佩交给敖轩:“若我未能见证那一天,让它替我看看归墟的霞光。”
“所以终战时黑龙说的‘创世神左右臂重逢’,不是指具体的人。”李默握住青禾的手,两人的血脉在龙角上交织成太极,“是指被割裂的信念终于合一。”
水晶匣中的信物此刻完全显露——那是用凤纹裙一角与龙鳞编织的锦囊,里面装着半阙《镇魂歌》谱,另一半赫然出现在青禾的唢呐铜碗里。当两部分谱子合二为一时,整个归墟突然响起共鸣,神树根系的桥梁开始向所有时空节点延伸,昆仑墟的钟声、忘川的流水、幽冥的唢呐、归墟的龙吟,在这一刻汇成同一首曲子。
“该回去了。”敖轩的虚影渐渐透明,“玄真道长他们还在等你们带回契约。”
青禾将锦囊收入怀中,龙角化作光流融入她的唢呐。当两人走出水晶宫时,看见归墟的海面上,无数新的桥梁正在形成,连接着不同的时空节点。那些沉睡的灵魂顺着桥梁飞向各自的归宿,巨型章鱼用触手向他们道别,触手上的三角印记已完全化作金青色。
返程的路上,青禾突然哼起新编的《镇魂歌》,李默用青铜环的金粉在空中画出音符。归墟的霞光与昆仑墟的云气在他们头顶交织,形成半黑半白的天幕,像极了创世神拥抱光明与黑暗的剪影。
“你说,我们的故事会不会也被写进某个时空的水晶壁里?”青禾笑着问,凤纹礼服的裙摆随风扬起,龙形纹路在阳光下闪烁。
李默望着远处等候的玄真道长与清虚长老,突然想起终战时神树果实凝结的太极晶体:“或许每个时空的我们,都在做着同样的事——用不同的方式,守护着同一份平衡。”
当他们踏上昆仑墟土地的瞬间,所有时空节点的桥梁同时亮起。青禾低头看向手中的唢呐,铜碗里映出无数个自己与李默的身影,每个都在不同的时空吹奏着同一首歌。她突然明白,所谓的第四卷“时空的镇魂歌”,唱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故事,而是所有跨越时空、彼此呼应的灵魂共鸣。
清虚长老接过平衡契约时,老道长的手抖得厉害。玄真道长将断杖插入地面,杖身迅速生根发芽,长出新的神树枝干,枝叶间凝结着无数小小的唢呐与龙形玉佩。
“三百年的等待,终于等到了这天。”玄真道长望着归墟方向升起的彩虹,“创世神留下的不是割裂,是让我们学会在差异中寻找共鸣。”
青禾与李默并肩站在悬崖边,看着归墟与昆仑墟的生灵通过新的桥梁互相往来。她将唢呐举到唇边,吹奏起那首融合了所有时空旋律的新曲,李默的青铜环金粉在她周围飞舞,化作漫天音符。
风吹过他们的衣襟,凤纹与龙形的纹路在阳光下交织,像极了命运织网中最坚韧的那根线。远处的海面上,忘川的彼岸花与归墟的神树花正在同时绽放,红与白的花海间,隐约可见四爷站在望乡台上微笑,祖父的铜唢呐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