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收拾住了一辈子的房子时，一直在流眼泪。
这里到处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门口有她经常去的棋牌室，让她在老年时离开，是一种残忍……
“行了，”姥爷呵斥道，“别在孩子们面前这个样子！”
姥姥连忙擦擦眼泪，挤出一丝慈祥的笑。
我们把东西都先搬到了我妈那。
舅妈一直很不满，嘀咕着，“卖谁的房不是卖，害得我们还得寄人篱下……”
我妈说，“放心住吧，我在小雅那，不回来打扰你们，和自己家一样。”
舅妈哼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可可和大金先回z州了，临走前，她抱着我嚎啕大哭，“小雅姐，我不该给你打电话的。如果我去坐牢就不会闹成这样了。俊俊……以后也会恨我的吧……”
我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也不该牺牲你去成全家庭和睦。”
可可抽噎着，大金将她搂进怀里，“小雅姐，我们先回去了。”
我看看大金，欲言又止。
以前我总以为大金是个老实人，但这次的事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送走可可后，我妈陪着姥姥姥爷多住几天。
我问我妈，“你怎么愿意让舅舅一家住进来？就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妈叹口气，“你姥姥姥爷从未亏待过我。他们不为我考虑，我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反正我一个人住哪都是住。”
我妈是做好了拿不回房子的打算。
临出门的时候，姥爷突然叫住我，特意交代让我拿好房子的房产证。
“你舅是个没主心骨的，我怕他到时候糊涂。”姥爷语重心长的说，“住你妈这是迫不得已，也不能让她平白丢了房子。”
老爷子一辈子光明磊落，腰杆从未弯过，偏生到了老年，要遭这罪……
“姥爷，别想那么多，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妈跟我住z州呢。等回来给她留个床就行。”
姥爷握住我得手，叹口气，“是姥爷没有本事……你放心，只要我活一天，就不会糊涂。”
我眼眶微湿，从小到大，我在姥爷这就没被区别对待过。
无论是孙女孙子还是外孙女，都是一视同仁。
还记得那时候，拿着姥爷给的零花钱跑去买辣条的开心。
一转眼长大了，却越来越多的烦恼……
回去后，我去了老宅。
自从清明回来后，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打算清扫一下。
谁知道刚拐进胡同口，就看到了立在墙上的花圈……
花圈甚至摆到了我家围墙上。
而离我家最近的，只有赵凯家……
我心一惊，连忙小跑过去，还没开口询问，就看到赵凯头带着孝巾，整个人瘫软无力的靠在墙角。
我停下脚步，艰难的挪过去，“赵凯……”
一开口，嗓音哑的厉害。
赵凯抬头看我，一双眼睛通红，却硬是忍着一滴眼泪没掉。
我低声问，“赵奶奶她……”
“走了。”赵凯说，“做完手术后，她一直不舒服，身体承受不住……”
我使劲眨巴眼睛，才把眼泪憋回去。
我往堂屋里走，院里站满了人，都是街坊邻居，大伯也在。
他是村干部，这种事情一般由他组织，招呼着村里的人摆好桌子，布置灵堂。
自从和堂哥堂嫂闹翻后，我和大伯没再联系过，再见面难免有些尴尬。
大伯问，“自己回来的？”
我点点头，没出声。
大伯又说，“进去看看吧，你赵奶奶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赵奶奶的水晶棺就在堂屋摆着，她安详的躺在里面，嘴角挂着一丝慈祥的笑。
好熟悉的一幕，和几年前我送走奶奶送走爷爷一模一样。
人的生命如此短暂。
我给赵奶奶上了香，又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几个头。
赵凯姑姑拉着我的手，“小雅回来了啊，赵奶奶一直特别喜欢你，你能回来看她，她肯定特别开心。”
想到之前在订婚宴上闹得那些事，我面对赵凯家人其实有些抬不起头，尴尬的笑笑。
赵凯姑姑叹口气，“人和人讲究缘分，你赵奶奶都懂。”
我俩正说着呢，门口突然传来响亮的声音。
“赵凯！”
周周拖着行李箱出现在门口，大声抱怨着，“这事你怎么能不通知我呢？”
赵凯起身，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奶奶一程。”周周娇嗔的锤他一拳，“我好歹也是孙媳妇，这种事必须得到场。”
赵凯深吸一口气，冷淡的说，“回去吧。”
周周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什么意思啊？我专门坐车赶过来的……”
赵凯一手拉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扯过她就往外走，“我送你去车站。”
被这么多人看着，周周又气又急，“我不走！”
旁边有人问，“小凯，女朋友来了就来了嘛，干嘛急着送走？”
赵凯头都不抬，冷淡的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周周急了，“我俩不就吵了几句，你至于吗！”
赵凯却一言不发，扯着她往外走。
周周用力挣扎，一抬头看见了院子里的我，立马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甩开赵凯的手，指着我怒骂，“我说怎么不让我过来呢，原来是有人来了！”
“程阿雅你要不要脸，都结婚了还吊着赵凯！真是个阴魂不散的死绿茶！”
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她这一嗓子嚷嚷的所有人都诧异的看过来。
大伯也很惊讶，“这小姑娘说什么呢？”
周周骂道，“我说她是勾引别人男朋友的贱人！”
我冷着脸，沉声说，“赵凯，管好你女朋友。”
“我俩已经分手了。”赵凯面露不耐，“赶紧走！”
周周不依不饶，“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是不是因为程阿雅？”
她几步跑过来，手指到我脸上，气势汹汹的骂，“你少装的人模人样，其实一点人事不干。把赵凯吊着不放，搞得多清高似的。实际上还是个心理阴暗的拜金女！现在看到我俩吵架你开心死了吧，还敢来这耀武扬威！”
周周估计是早就对我不满了，借此机会全部发泄了出来。
这是赵奶奶的灵堂，我真不想和她吵，但她越说越过分，甚至手指都伸到了我的鼻子上。
我忍无可忍，一把扯住她的手甩到一边，“给自己留点脸面。”
“你敢打我！”周周尖叫一声，顺势倒在地上，“赵凯，你看到没，这个女人打我！”
其他人看不下去了，“小凯啊，要不你还是把这小姑娘安顿好吧……”
大伯也说道，“就算是你女朋友，也没有过来就指着我家小雅鼻子就乱骂的道理。”
赵凯面上挂不住，连忙过来拉周周。
她连忙爬起来，喜气洋洋的抱住赵凯，“我专程过来你是不是很感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