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水面上的青铜色正在褪去。
岩温阿叔拖着青铜化的左腿,踉跄着走向湖心。老苗人的手指刚触及水面,就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池水冰冷刺骨,却带着某种诡异的活性,指尖沾到的水珠瞬间凝结成细小的青铜颗粒。
"他们......"慕容雪捡起漂浮的断剑,剑尖挑起那半面青铜镜,"真的消失了?"
巴特尔单腿跳过来,独眼中闪烁着凶光:"不可能!镇山一脉的传承不会这么容易......"
话音未落,平静的湖面突然炸开!
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水花在半空中凝结成无数青铜锁链的形状。锁链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岸边的修士们惊恐后退,几个受伤的南宫家弟子动作稍慢,被飞溅的水珠沾到,皮肤立刻泛起青铜色斑纹。
"退后!"岩温阿叔的苗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沟,"所有人不许越过这条线!"
水柱顶端,三样漂浮的物品开始发光。青铜镜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断钥匙缓缓旋转,锁链则如活物般蠕动起来。更诡异的是,三者之间出现了细密的青铜丝线,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幅立体图案——赫然是缩小版的长白山地貌!
"这是......"慕容雪的断剑突然剧烈震颤,"镇山图?"
巴特尔突然跪倒在地,仅剩的左手按在胸口:"鄂伦春的祖灵在上......他们把自己炼成了......"
答案在水柱落下时揭晓。
三道身影踏着涟漪走来。陈青山走在最前,白发已经恢复成黑色,右臂的门形纹路还在,但不再散发着诡异的青铜光泽;陈镇玉抱着熟睡的陈星紧随其后,孩童胸口门形疤痕变成了淡淡的银色,而陈镇玉右臂的锁链纹路则完全消失了。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们身后——水面下隐约可见一扇巨大的青铜门虚影,门上缠绕着九道锁链,其中五道闪烁着五脉镇山人特有的光芒。
"青山大哥......"岩温阿叔的声音哽咽了。
陈青山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岸上众人。当看到南宫家修士时,他的眼神骤然转冷:"三百年前的教训还不够?"
紫袍老者面色惨白,踉跄后退:"不可能......青铜门明明已经......"
"门一直都在。"陈镇玉开口,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回响,"只不过从今往后,它由五脉镇山人共同镇守。"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天池四周突然升起五道光柱——长白山主峰、云南苗寨、鄂伦春圣地、蒙古草原和川西雪山的方向各有一道。光柱在天空中交织成网,将整座长白山笼罩其中。
"五脉归位。"陈青山抬起右臂,门形纹路亮起柔和的光,"从今日起,青铜门的力量将由五脉平分,彼此制衡。"
慕容雪突然单膝跪地:"慕容家愿立血誓,永世不犯长白山!"
其他幸存的修士见状,纷纷效仿。只有南宫家的紫袍老者站着不动,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陈青山,你别得意太早。青铜门的秘密不止......"
一道银光闪过。
陈星不知何时醒了,孩童只是轻轻眨了眨眼,老者的喉咙就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再也发不出声音。更可怕的是,他之前被青铜化的肩膀开始褪色,血肉重新变得柔软——不是治愈,而是某种更恐怖的剥夺。
"星儿。"陈镇玉按住儿子的肩膀,"够了。"
孩童眼中的银光渐渐消退,乖巧地靠回父亲怀里。但这一下已经足够震慑——在场的修士们全都低下了头,有几个甚至开始发抖。
陈青山走到儿子身边,伸手轻抚孙子的头发:"钥匙与锁孔合一,门才能完整。从今往后,星儿就是新一代的镇山人。"
岩温阿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青铜颗粒的血:"那我们这些老家伙......"
"你们的使命还没结束。"陈青山指向远处的五道光柱,"五脉需要新的镇守者。岩温回云南,慕容去川西,巴特尔留在鄂伦春。至于蒙古草原......"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山路上走来。巴图鲁浑身缠着绷带,却依然龙行虎步:"蒙古的雄鹰还没死绝呢!"
陈镇玉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同伴,胸口涌起一股热流。他右臂上消失的纹路突然微微发烫——不是锁链的形状,而是一座微缩的长白山轮廓。
"我会留在长白山。"他看向父亲,"但您......"
陈青山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已经与门同化太久,该走了。你母亲......还在昆仑等着我。"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陈星身上,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照顾好星儿。他身上的担子,比我们所有人都重。"
当朝阳完全升起时,陈青山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了。天池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只有湖心偶尔闪过的青铜色波纹,提醒着人们水下沉睡的秘密。
三个月后,长白山天池畔立起了一座石碑。
陈镇玉站在碑前,右臂上的山形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陈星蹲在湖边玩水,孩童每次触碰水面,都会激起一圈银色的涟漪。
"镇玉。"
他回头,看到慕容雪牵着一个小女孩走来。女道士的青铜化右臂已经恢复了些许知觉,此刻正按在女孩肩上:"我徒弟,慕容雨。以后她会常驻长白山,作为川西一脉的联络使。"
小女孩怯生生地行礼,眼睛却好奇地偷瞄着玩水的陈星。
岩温阿叔的嗓门从远处传来:"都安排好了!云南那边派了我侄孙过来,那小子虽然毛躁,但苗刀使得不错!"
巴特尔拄着新做的木腿,身后跟着几个鄂伦春猎人:"鄂伦春的营地迁到山脚下了。有我们在,一只苍蝇都飞不上来!"
陈镇玉望向远方。五道光柱虽然已经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五脉镇山人的力量正在山川间流转,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守护着这片土地。
玩水的陈星突然站起来,小手拽着他的衣角:"爹,水底下有东西在发光。"
陈镇玉蹲下身,看到清澈的湖水中,隐约有一扇青铜门的虚影。门上的锁链完好无损,而门缝中,似乎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正注视着岸上的一切。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发:"那是奶奶在看着我们。"
陈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石头,轻轻扔进水里。涟漪荡开,水下的门影微微晃动,仿佛在回应。
山风拂过,带来远处雪松的清香。陈镇玉深吸一口气,右臂的山形纹路微微发热。
镇山人的使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