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浸血公元7年5月7日
刺客演凌手持红兰弓箭指南桂城头。
守城将士箭雨齐发,却被他如鬼魅般闪避。
“长安诏狱的虿盆正等着诸位。”
演凌的笑声在城下回荡。
公子田训倚着斑驳的墙砖,指尖轻抚过冰冷箭镞。
他忽然轻笑出声,仿佛在茶楼听了一段精彩绝伦的说书。
腐草与铁锈的浊气,在南桂城头颓败砖石的缝隙里日夜蒸腾。黏稠的五月溽热,浸透了那些守城士卒身上本就粗陋的皮甲和铁片,沉甸甸压在肩头,又浸着汗和油垢,蒸腾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酸闷气息。城门楼下,演凌往前踏了一步。
靴底碾过一截不知何时遗留、又被风雨啃噬得酥脆的白骨,发出轻微碎裂的声响。
他站定,就在那扇布满刀劈斧凿痕迹、沉重得仿佛永远不会再开启的南桂城门前。阳光惨白,斜斜地劈下来,在他脚下拽出一道浓墨重影。他微微扬起头,视线如同淬毒的钩子,精准地攫住城堞之后那抹鲜艳的衣角——公子田训。
“哈哈哈……”一声刻意拉长的狂笑撕裂了沉滞的空气,惊起几只正在尸骸堆里啄食腐肉的昏聩乌鸦,“城上的乌龟壳子们,赶紧给爷开门!不然……”他顿了顿,右手随意地向后一探,取下斜挎后背之物。
那东西被灰扑扑的旧布层层缠绕,只露出两端包裹的油亮黑色兽皮。“吱呀”一声轻响,布帛撕裂。演凌手腕一振,裹布如褪皮的毒蛇般滑落在地。
暴露在惨白天光下的,是一张弓。
弓身并非寻常木料,而是一种奇异的暗红色材质,仿佛是某种巨大邪物的骸骨打磨而成,表面光润得近乎流淌鲜血,却又透着一股浸透骨髓的阴森死气。弓弦同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紧绷着,像一根凝固了千万年怨念的血管,隐约散发着铁锈与血肉腐朽混合的腥甜味道——正是传闻中匈奴萨满用来沟通幽冥的红兰弓!
演凌嘴角咧开一个更深的弧度,几乎要触及耳根,露出森森白牙。他左手稳稳擎弓,右手拇指漫不经心地抚过那根猩红欲滴的弓弦,发出细微磨砂般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
“不然,你们一个个,都得完!”他猛地收住笑声,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如同夜枭嘶鸣,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残忍快意,狠狠撞在厚重的城门与斑驳的城墙上,激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回响。
城头垛口后,那张原本只是带着几分不耐与厌恶的清俊面孔骤然凝固。公子田训的目光死死钉在演凌手中那把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弓上,瞳孔深处一丝惊悸被强行压下,随即化为更深的阴郁和冰冷的怒火。
“又是你!”公子田训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当真是阴魂不散!非要逼得本公子亲自料理你这滩浊血不成?”他猛地一甩袖袍,动作带着一股被彻底惹恼的烦躁,“将士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拉长,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近乎夸张的尖刻:“送‘怒’!”
“送怒——!”
“送怒——!”
命令被旁边的校尉嘶吼着重复、放大,沿着城垛传递开去。这怪异的口令像一颗投入滚油的水珠,瞬间在守军阵列中爆开一片压抑不住的低吼。士兵们胸中的憋闷、恐惧、厌战,此刻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
“嗬!”
“嗬啊——!”
粗粝的呐喊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震得城砖缝隙里的灰尘簌簌落下。弓弦紧绷的吱嘎声骤然连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乐章。下一秒,弓弦惊鸣,箭矢撕裂空气!
嗡——!
密集的破空声骤然爆发,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带着夺命的呼啸,瞬间遮蔽了演凌头顶那片惨白的天空。箭杆挤压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无数恶鬼扑落而下。
演凌眼中掠过一丝近乎血腥的兴奋光芒。就在那片死亡阴云即将吞噬他的瞬间,他动了。
并非直线后退,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迅捷,身体骤然向左后方拧转,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的一缕青烟,“唰”地一下滑开半步。两支劲弩带着残影,一支擦着他飞扬的鬓发飞过,深深扎进他刚才站立的地面,溅起几点浑浊的泥浆;另一支则贴着他右侧肋下不足半寸的空隙,狠狠钉入身后一具半腐的战马尸体,发出沉闷的“噗嗤”声。
他拧身的力量尚未用老,脚跟蹬地,整个人又诡异地向右前方猛地一弹。动作快得仿佛没有中间过程的转折,原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四五支角度刁钻的羽箭“笃笃笃”地钉在他方才闪避的位置,箭尾兀自剧烈震颤。
城头的弓弩手显然训练有素,第一波箭雨刚落,第二波、第三波又已衔接而至,覆盖的范围更广,落点也更加致命。演凌的身影在锋镝组成的风暴中飘忽不定。时而如风中败絮般委顿下去,一支贴着头皮飞过的劲矢带走了他束发的布巾,乱发顿时披散开来;时而又似弹射的毒蛇骤然拔高,一支本该洞穿他膝盖的弩箭只撕裂了他小腿处本就破烂的裤管,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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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到毫厘之间,每一次惊险都让城上的士兵喉头发紧,也让公子田训那双冰冷的眸子更加阴沉了几分。
演凌在箭雨间歇的短暂空隙猛地顿住身形,乱发遮住了他半边面孔,露出的那只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狂热的火焰。他仰天又是一串刺耳的狂笑,笑声在箭矢钉入地面的“哆哆”声中显得格外癫狂。
“哈哈哈……想射中我?”他张狂地朝着城头喊道,声音穿透箭矢破空的尖啸,“你们这群废物点心,简直是痴人说梦!”他甩开遮面的乱发,露出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除非……现在!立刻!统统给我滚下城楼,跪在爷面前磕头认错!乖乖束手就擒,让爷把你们捆得结实!那爷或许还能……”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语,声音如同冰锥撞击:“……稍稍考虑饶你们一条贱命!”
城头箭雨明显滞涩了一瞬,士兵们似乎被这**裸的羞辱和威胁激得怒火攻心,却又不自觉地带上了更深的恐惧。演凌很满意这刹那的死寂,他向前跨了一大步,靴子踩在被箭雨扎得如同刺猬的地面上,红兰弓在他手中泛着妖异的光。
“不然的话……”他刻意拖长了调子,享受着对方目光的煎熬,“等爷把你们这群不识抬举的蠢货,一个不落地押回长安城!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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