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雪下得愈发古怪,先是细密的粉雪,转眼间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太阳的位置都变得模糊不清。陆惊鸿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格桑梅朵往右侧的 “死路” 走,心里却一直在琢磨徐墨农那句 “慎信红袍”。格桑梅朵的绛红色僧袍在风雪里飘动,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可不知为何,此刻在陆惊鸿眼里,这团火焰竟带着几分诡异。
“你在想什么?” 格桑梅朵突然停下脚步,雪团从她怀里探出头,对着陆惊鸿龇牙咧嘴,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
陆惊鸿赶紧收回目光,指着前方被雪覆盖的岩壁:“我在想,这‘死路’怎么看都不像有通道的样子。” 他弯腰捡起块石头,往岩壁上扔去,石头撞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连点回音都没有。
格桑梅朵从怀里掏出那幅古老的唐卡,借着雪光展开:“你看这里。” 她指着唐卡角落的一处标记,那是个金刚杵的图案,旁边画着几道波浪线,“老喇嘛说,长白山的地脉里藏着条温泉河,契丹人当年就是顺着温泉开凿的地宫。”
话音刚落,雪地里突然冒出股热气,在寒风中凝成白雾。陆惊鸿蹲下身,发现脚下的积雪正在融化,露出块青黑色的岩石,岩石上刻着个模糊的金刚杵印记。“是人工凿过的痕迹。” 他用手指抠了抠印记边缘,石头缝隙里渗出淡淡的硫磺味,“果然有温泉。”
格桑梅朵从行囊里取出那根银簪,往印记中心插去。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岩壁突然震动起来,雪块簌簌往下掉,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两侧各立着尊石刻的金刚像,手里都握着微型的金刚杵。
“宁玛派的护法像。” 格桑梅朵摸了摸金刚像的底座,那里刻着藏文咒语,“看来这里不仅有契丹人的地宫,还有宁玛派的修行洞。”
陆惊鸿率先钻进洞口,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严寒截然不同。洞里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岩壁上布满水珠,汇成细流往地下淌。走了约莫五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圆形的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插着一根通体黝黑的金刚杵,杵身上刻满了梵文,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是‘降魔杵’。” 格桑梅朵的声音带着敬畏,她绕着石台转了一圈,发现石台侧面刻着藏文和契丹文两种文字,“藏文写的是‘镇龙心’,契丹文说这是‘锁魂柱’—— 看来这根金刚杵是用来镇压地脉龙气的。”
陆惊鸿走近石台,发现金刚杵的底部嵌在一块巨大的水晶里,水晶里冻着无数细小的气泡,仔细看去,每个气泡里都像有个小人在挣扎。“是血俑的精气。” 他突然想起赫连铁树的话,“耶律阿保机把渤海国皇族炼成血俑后,用他们的精气喂养地脉,这根金刚杵其实是用来锁住这些精气的。”
杨公盘的碎片突然从怀里窜出来,悬在金刚杵上方,铜镜残片里映出的梵文开始发光,与杵身上的文字一一对应。陆惊鸿的手心莫名发痒,他低头一看,之前被划破的伤口正在渗血,血珠滴落在水晶上,竟顺着纹路钻进了金刚杵里。
“嗡 ——”
金刚杵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整个石室开始剧烈摇晃,石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往四周蔓延。格桑梅朵迅速从怀里掏出转经筒,念起了《金刚经》,可转经筒刚转了三圈,就 “咔哒” 一声断了弦。
“不好!” 格桑梅朵的脸色瞬间惨白,“这根金刚杵吸收了太多怨气,你的血激活了它的凶性!”
水晶里的气泡突然炸开,无数黑影从里面窜出来,在石室里盘旋尖叫。陆惊鸿认出那是之前在鸭绿江底见过的血俑虚影,只是这次的虚影更加清晰,有的穿着渤海国的官服,有的戴着契丹的皮帽,个个面目狰狞地扑向石台。
“它们在怕金刚杵。” 陆惊鸿突然发现,黑影靠近金刚杵三尺之内就会被红光灼伤,“这杵不仅能锁精气,还能克制血俑 —— 难怪南宫家非要找到它。”
他伸手去拔金刚杵,指尖刚碰到杵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撞在石壁上。格桑梅朵赶紧扶住他,发现他的手心多了个梵文烙印,正烫得惊人。“不能硬拔。” 她指着石台上的凹槽,那里的形状正好能放下山河珏,“需要用圣物引导。”
陆惊鸿掏出山河珏,刚放在凹槽里,金刚杵就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嗡鸣,杵身上的梵文全部亮起,在石室顶部投射出一幅星图,图上的北斗七星连成一条锁链,锁住了一颗散发着黑气的星辰。“是‘破军星’。” 格桑梅朵的声音带着颤抖,“密宗说破军星主杀伐,这幅星图是说,长白山的地脉被杀伐之气锁死了。”
星图突然开始转动,北斗七星的位置慢慢变成了十大家族的图腾,陆氏的龙形纹正好在破军星的位置。“宿命齿轮。” 陆惊鸿想起徐墨农讲过的典故,说上古时期有位地师用北斗星象布下 “宿命阵”,让十个家族世代守护地脉,“我们十大家族,从一开始就是这齿轮上的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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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入口处的岩壁被炸开个大洞,齐海生带着五个南宫家的打手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独眼龙,左眼戴着个青铜眼罩,手里握着柄缠着锁链的长刀 —— 正是南宫家的 “锁龙刃”。
“陆惊鸿,交出金刚杵!” 独眼龙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的青铜眼罩突然打开,露出里面只没有瞳孔的白眼球,“家主说了,只要你肯归顺南宫家,之前的账一笔勾销,还让你做陆家的继承人。”
陆惊鸿突然笑了,他捡起块石头往独眼龙脚下扔去:“你们南宫家是不是有毛病?先是齐海生叛变,现在又来这套收买的把戏 —— 真以为我陆惊鸿是三岁小孩?”
齐海生的脸色涨得通红,他指着石台上的金刚杵:“别给脸不要脸!这根杵本来就该归南宫家,当年是你们陆家偷走的!” 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上面刻着南宫家的银钩印,“看见没?这是我爹和南宫家主定下的盟约,只要拿到金刚杵,就让我娶南宫家的小姐!”
“原来如此。” 格桑梅朵突然开口,她指着齐海生的玉佩,“这上面的黑气快溢出来了,你爹怕是早就被南宫家下了咒吧?” 她从行囊里取出一小撮青稞粉往玉佩上撒去,青稞粉竟瞬间变成了黑色,“是‘子母咒’,你要是敢背叛南宫家,你爹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齐海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玉佩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独眼龙不耐烦地挥了挥刀:“别跟他们废话,家主说了,拿不到金刚杵,就把这石室炸了,让长白山的地脉彻底紊乱!”
打手们立刻从背包里掏出炸药包,开始往石缝里塞。陆惊鸿突然注意到,金刚杵的红光变得越来越暗,水晶里的气泡正在快速破裂,黑影们开始往石室深处钻去 —— 那里的岩壁上有个不起眼的洞口,刻着契丹文 “龙心”。
“他们想放出血俑的精气!” 陆惊鸿突然明白过来,“独眼龙根本不是要金刚杵,是想毁掉它,让血俑的怨气污染整个长白山的地脉!”
格桑梅朵迅速从怀里掏出唐卡,往金刚杵上一罩,唐卡突然展开,将整个石台罩在里面,黑影们撞在唐卡上,发出 “滋滋” 的响声,像被烧着的纸。“这唐卡能暂时困住它们。” 她的额头上渗出细汗,“但撑不了多久,我们得想办法把金刚杵拔出来。”
陆惊鸿突然想起徐墨农教他的 “分金定穴术”,其中有一招 “借力法”,能用自身气血暂时引动地脉之力。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杨公盘碎片上,铜镜残片立刻射出一道金光,照在金刚杵的顶部。
“格桑,念《龙钦心髓》里的‘镇煞咒’!” 陆惊鸿的声音带着颤抖,他能感觉到地脉的力量正顺着脚底往上涌,“快!”
格桑梅朵立刻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开始念咒,她的绛红色僧袍无风自动,与唐卡的金光交织在一起。金刚杵突然剧烈震动,杵身上的梵文开始旋转,形成一个金色的漩涡,将周围的黑影全部吸了进去。
“就是现在!” 陆惊鸿纵身跳上石台,双手握住金刚杵用力往上拔。金刚杵纹丝不动,反而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他的手被吸在杵身上,气血开始往金刚杵里涌。
“他在引地脉之力!” 独眼龙突然反应过来,挥刀就往陆惊鸿砍去,“快阻止他!”
格桑梅朵迅速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山河珏,往独眼龙的刀上扔去。山河珏与锁龙刃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独眼龙的刀突然断成两截,青铜眼罩里流出黑色的血。
“妖女!” 独眼龙怒吼着扑向格桑梅朵,剩下的四个打手也跟着冲了上去。雪团突然从陆惊鸿怀里窜出来,对着打手们的腿肚子就咬,虽然没造成重伤,却拖延了时间。
陆惊鸿感觉自己的气血快要被吸干了,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却响起徐墨农的声音:“地师不是跟地脉斗,是跟地脉合 —— 记住,你就是地脉的一部分。” 他突然松开双手,不再用力拔杵,而是将掌心贴在杵身上,用意念引导气血流动。
奇迹发生了,金刚杵的红光突然暴涨,顺着陆惊鸿的手臂流遍他全身,石台上的山河珏也跟着发光,与金刚杵的红光融为一体。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动,岩壁上的契丹文全部亮起,组成一个巨大的咒符,将黑影们牢牢锁在里面。
“不可能!” 独眼龙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身体突然开始膨胀,皮肤裂开无数道口子,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家主说过,只有南宫家的血脉才能引动金刚杵!”
陆惊鸿这才明白,徐墨农为什么说 “境外龙脉不收”—— 不是规矩,是因为华夏的地脉只认华夏的血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的梵文烙印正在发光,与金刚杵上的文字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 格桑梅朵的声音带着震惊,她看着陆惊鸿身上的红光,“宁玛派的预言里说,能引动降魔杵的,是‘转世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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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惊鸿刚想回答,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吐出一口血,发现血里竟混着黑色的杂质。“是血俑的怨气。” 他抹了把嘴,“金刚杵把这些东西转移到我身上了。”
齐海生趁着混乱想往洞口跑,却被突然落下的石块砸中腿,疼得嗷嗷直叫。陆惊鸿注意到,他的脚踝处有个淡淡的龙形印记,与自己胸口的胎记一模一样 —— 那是陆家直系血脉的标志。
“你也是陆家的人?” 陆惊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爹到底是谁?”
齐海生的脸变得煞白,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说话。独眼龙突然发出一阵怪笑,他的身体正在快速腐烂,露出里面黑色的骨骼:“他爹是陆擎苍的私生子…… 当年被你三叔公陆明远扔到了齐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潜入陆家……”
话音未落,独眼龙就彻底变成了一滩黑水。石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开始往下掉石块,显然快要塌了。陆惊鸿一把拔出金刚杵,发现杵底刻着一行小字:“龙子归位,血咒自解。”
“快走!” 格桑梅朵拉起陆惊鸿就往石室深处跑,那里的黑影已经消失,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这是往子母棺的方向!”
陆惊鸿回头看了眼齐海生,他正抱着断腿在地上打滚,脸上满是绝望。“带上他吧。” 格桑梅朵的声音带着不忍,“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陆家的血脉。”
陆惊鸿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扛起齐海生。金刚杵在他手里越来越烫,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震动。他突然想起唐卡上的因果链锁,原来十大家族的命运早就被捆在了一起,谁也逃不掉。
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墙壁上的契丹文越来越清晰,画的都是人被活活炼制成血俑的场景。齐海生在陆惊鸿肩上突然开口:“我爹说…… 子母棺里的不是你祖父……”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是你刚出生的弟弟…… 当年被陆明远换走,扔进了契丹公主的棺材里……”
陆惊鸿的脚步猛地顿住,金刚杵 “嗡” 的一声发出巨响,通道里的火把全部变成了绿色。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徐墨农说 “帝王穴不说,灭族地不说”—— 有些真相,实在太残忍。
前方的通道突然出现一道光,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格桑梅朵指着光的方向:“是温泉河!过了河就是冰洞,子母棺就在那里!”
陆惊鸿深吸一口气,扛着齐海生继续往前走。他知道,真正的宿命齿轮,从这一刻才开始转动。而那藏在冰洞里的真相,究竟是救赎的希望,还是毁灭的开端?他握紧手里的金刚杵,感觉那冰冷的金属里,仿佛藏着无数人的叹息。
雪团突然从格桑梅朵怀里窜出来,对着光的方向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陆惊鸿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影正站在通道尽头,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 —— 那是陆氏家族的龙形纹玉佩,与他胸口的胎记一模一样。
“三叔公?” 陆惊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手里的金刚杵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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