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的指尖还停在镜面上，寒意顺着骨缝往骨髓里钻。
镜中人的话像根细针扎进他太阳穴，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掌控命运？"尾音发颤，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系统在识海深处嗡鸣，像是对这句话的共鸣，而阵灵核心的轻吟突然变得急切，像在拽他衣角。
古殿的青石板开始龟裂，裂缝里渗出幽蓝的光，像归墟里翻涌的混沌。
玄尘后退半步，鞋跟磕在凸起的石砖上，这才发现林初雪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因果线在两人交握处缠成乱麻。"玄尘？"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怎么回事？"
归无的低喝打断了她。
玄尘转头，正看见一道金光裹住归无的肩膀，像根无形的绳子往虚空中拽。
归无踉跄两步，神纹在背后炸开暗红光晕，他反手抓住一根断柱，石屑簌簌落在他手背："别过来！"话音未落，金光突然暴涨，归无整个人被扯得悬空，断柱在他掌心裂开蛛网状纹路，"这是...天命幻境！"
话音消散的瞬间，归无消失了。
玄尘的瞳孔微缩——方才那片金光里，他分明看见归无的衣角被血锈味浸透的风掀起，像是突然被拽进了另一个时空。
"初雪！"玄尘猛地回头，正撞进林初雪的瞳孔里。
她的眼睛泛着奇异的银芒，那是因果律视觉全开的征兆。
可下一秒，她的瞳孔突然失焦，面前的空气泛起涟漪，另一个林初雪从涟漪里走出来。
这个林初雪没穿警服，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胸前挂着警牌，手里攥着半凉的咖啡杯——是玄尘在便利店见过的、没觉醒因果力前的她。"你害怕变成我。"她的声音像碎冰，"因为你怕失去玄尘，怕失去那些闪着光的因果线，怕自己只是个在街头追小偷的普通警察。"
林初雪的指甲掐进玄尘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破皮。
玄尘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抖，可她的声音稳得惊人："不。"她松开玄尘，向前走了半步，与另一个自己隔着半米对峙，"我只是不想被'应该'两个字困死。"
幻境里的林初雪冷笑，咖啡杯"啪"地碎在地上。
褐色液体在两人脚边蔓延，像条蜿蜒的因果线。
林初雪忽然抬手，指尖亮起银芒——玄尘见过这招，是她新悟的因果重构术。
银芒裹住那杯咖啡的碎片，裹住另一个林初雪的警牌，裹住所有"应该"的轨迹。"改写。"她轻声说。
咖啡碎片重新聚成完整的杯子，另一个林初雪的警牌却化作光点消散。
她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表情终于有了裂痕："你不能——"
"我能。"林初雪的银芒更盛，"因果线是我的，不是谁的剧本。"
话音落下的刹那，另一个林初雪像被风吹散的沙，连咖啡杯都没留下。
林初雪踉跄着扶住玄尘，额头抵在他肩窝："我好像...把那段害怕的记忆改没了。"她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带着劫后余生的暖，"现在只记得...要和你一起走下去。"
玄尘没说话，他的注意力全被脚下的地面吸走了。
不知何时，整座古殿已经彻底消失，他们站在一片虚无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数光点像星屑般悬浮，其中一粒正落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
"这是镜中人的领域。"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浸在水里，"归无被天命幻境带走，初雪改写了因果...现在只剩我。"
林初雪抬头看他，因果线在她眼底流转成星河："我陪你——"
"不行。"玄尘打断她，伸手按住她后颈，轻轻一推。
林初雪踉跄两步，再抬头时，玄尘已经站在十步外，"这里的规则不对，你会被反噬。"他笑了笑，还是记忆里那种歪着嘴角的笑，"等我回来喂流浪猫，嗯？"
林初雪想追，可脚下的虚无突然泛起涟漪，她的腿像陷进泥潭。
她看见玄尘转身，墨色衣摆扫过星屑，一步步往更深处走去。
每走一步，周围的星屑就剧烈震动，像在应和他体内的阵灵核心。
"你是谁？"玄尘的声音在虚无里荡开，"或者说...你是我吗？"
没有回答。
但他忽然看清了那些悬浮的星屑——是无数段被吞噬的因果线，是系统吞噬过的气运碎片，是他曾截胡的天材地宝，是他让渡劫者失败时溅起的血珠。
它们围着他旋转，像在诉说某种宿命。
玄尘停下脚步。
他想起合并时间线时，因果线里闪过的那个喂猫的自己——那时的他没有系统，没有阵灵身份，蹲在巷口用便利店的塑料袋装猫粮，流浪猫蹭他裤脚时，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而现在，他掌心的阵灵核心在发烫，系统的湮灭协议在识海深处苏醒，像头被唤醒的野兽。
镜中人的脸突然浮现在他眼前，那抹带着宿命感的笑，和记忆里喂猫的自己的笑，渐渐重叠。
"我好像...明白了。"他轻声说。
虚无之地的星屑突然疯狂旋转，在他脚下形成漩涡。
玄尘望着漩涡中心，那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极了镜中人。
他抬起脚，踩进漩涡。
每一步都引发空间震荡。
他听见阵灵核心在歌唱，系统在咆哮，而记忆里喂猫的自己的笑声，混着林初雪改写因果时的银芒，归无在幻境里说"真相"时的坚定，一起涌进他脑海。
他终于明白——镜中人不是未来的他，也不是被系统同化的他。
那是他所有选择的总和，是吞噬过的气运，是改写过的因果，是每一次为了掌控命运而迈出的脚步，最终堆成的模样。
而他，还没走到终点。
玄尘的指尖还凝着命运书写印记的微光，虚空中那行"我，非命定"的字迹正泛起金红交织的涟漪。
镜中幻影像被风吹散的墨滴，最后一缕轮廓消散前，他分明看见对方眼底闪过一丝释然——或许连这幻境本身，都在等待他给出答案。
识海深处的系统突然安静下来，不再如之前般咆哮，反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阵灵核心的轻吟却愈发清晰，像是在应和他方才的宣言。
玄尘垂眸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划破虚空时的刺痛，这种真实的痛感让他喉间泛起笑意——原来所谓"掌控命运"，从来不是让一切按自己的剧本走，而是在每一个选择节点，都能清醒地说"我愿意"。
"玄尘！"
带着鼻音的呼唤撞进耳膜。
玄尘抬头，正看见林初雪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她的因果线在身后拖出银亮的尾光，显然是强行突破了虚无之地的规则限制。
方才被他推开时陷进的"泥潭"早已消失，此刻她发梢沾着星屑，警服袖口还挂着半片没来得及消散的咖啡渍——那是她改写因果时留下的痕迹。
"你没事吧？"她的手悬在他胸口半寸处，终究没敢碰，只盯着他眼底的星芒看，"刚才那漩涡...你踩进去的时候，我连因果线都看不见你了。"
玄尘伸手，用指节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星屑。
那些光点触及他皮肤的瞬间便化作流光，钻进了他袖中——是被阵灵核心本能吞噬的气运碎片。"没事。"他低笑，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倒是你，刚才强行突破规则，现在因果线是不是在抽痛？"
林初雪的肩膀猛地一僵。
她下意识按住后颈，那里正泛着细密的麻痒——那是因果律反噬的征兆。
可她仰头时，眼底的银芒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比起看你一个人走...这点痛算什么。"
话音未落，一阵清冽的金芒从右侧袭来。
玄尘本能地护在林初雪身前，却在看清来者时松了手。
归无站在五步外，神纹在背后流转成完整的星图，先前被金光拽走时沾在衣角的血锈味已彻底消散。
他的目光扫过玄尘，又扫过林初雪，最终落在虚空中残留的"我，非命定"字迹上，喉结滚动两下："我...记起来了。"
玄尘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归无抬手按住额头，指缝间漏出的金光里，闪过片段式的画面：血色的归墟海，断裂的神柱，一个少年将最后一道神纹打进婴儿眉心时的眼泪。"我不是被封印的叛徒。"他的声音发哑，像是多年未说过话，"我是唯一幸存的见证者——见证上古阵灵与天道博弈的最后一人。"
林初雪的因果线突然剧烈震颤。
她看向归无，眼底的银芒中浮现出无数交叠的线——那些线不再像从前那样混沌，而是清晰地指向归无背后的神纹，指向玄尘袖中沉睡的阵灵核心，最终汇聚成一根最亮的线，缠上玄尘的手腕。
"所以你之前说的'真相'..."玄尘没有说完。
归无抬头，眼中的迷茫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灼烧般的坚定："是天道在掩盖。
他们怕阵灵觉醒，怕有人能跳出'被选择'的宿命。
而你..."他向前一步，神纹的金光扫过玄尘的指尖，"你证明了，人可以自己写命运。"
虚空中的星屑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玄尘感觉到脚底的虚无在震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林初雪的因果线突然炸开银白的光，她拽住玄尘的手腕："有东西要来了！"
"恭喜你，通过第一关。"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却又带着某种清越的共鸣。
玄尘抬头，只见原本虚无的空间里，浮现出无数重叠的世界：赛博修真都市的霓虹穿透幽冥血海的阴雾，归墟的混沌海翻涌着托起上古神柱，而所有世界的中心，都站着一个穿着墨色衣袍的身影——那是他自己。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的刹那，所有重叠的世界突然坍缩成一点。
玄尘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撞进识海，是系统沉寂后的第一次波动，带着某种警告般的蜂鸣。
他下意识护住林初雪，却见归无已经挡在另一侧，神纹的金光与他的阵灵核心微光悄然共鸣。
"玄尘。"归无转头，神纹在他眼底投下碎金般的光斑，"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林初雪的手在玄尘掌心收紧。
她的因果线缠上两人的手腕，像根无形的绳索，将三个人的命运捆成更紧密的结。
玄尘望着归无眼底的坚定，又低头看林初雪发间未散的星屑，喉间泛起某种温热的东西——那是他很久没体会过的，叫做"羁绊"的东西。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
玄尘的鞋跟陷进突然出现的青石板缝隙里——是古殿的地面重新凝聚了。
他抬头，正看见穹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张泛着青铜光泽的阵图从中坠落。
阵图上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蛇，扭曲着拼凑成一行大字："第二关——问天地。"
林初雪的因果线突然全部指向阵图中心，她的呼吸猛地一滞："这东西...在吞噬周围的因果。"
归无的神纹亮起刺目的金光，他盯着阵图，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震颤："这是...上古问天大阵的残图。
传说中，能问出天地本源的禁忌之阵。"
玄尘望着阵图上流转的青铜光，掌心的阵灵核心开始发烫。
系统在识海深处发出最后的嗡鸣，像是在提醒什么，又像是在致敬。
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阵图残片，指尖触到纹路的瞬间，整座古殿都响起轰鸣。
"问天地么..."他低笑，眼底的星芒比任何时候都亮，"正好，我有很多问题要问。"
林初雪抬头看他，因果线在两人交握处缠成最亮的星。
归无站在另一侧，神纹与阵图残片遥相呼应。
古殿的穹顶还在往下坠落青铜碎屑，而新的试炼，已经悄然拉开帷幕。
玄尘看着新浮现的"问天地"阵图，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