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姜砚不过是小小宫女,身份低微,命如草芥,直到她辅佐新帝,诱杀摄政王,迫使摄政王南逃;西出漠北,与骁骑大将军联手,剿灭匪患;最终为天下一统和昔日仇敌联手,并肩作战,使天下人震惊。
高高在上,高傲矜贵的摄政王曾对她不屑一顾,在被她刺杀之际却卑微到极点:“阿砚,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郢国新帝,一生冷酷偏执,生性多疑,唯独对她毫不怀疑:“她要我去死,我便去死,我信她有她的道理。”
骁骑大将军,一生磊落,大公无私,唯独她是他的私心:“我愿为天下人去死,却只为她活。”
西北匪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一辈子只为她心软,即使赴死也甘之如饴:“用我的命,换你一世富贵荣华,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
更深露重。
毓霞殿偏殿,此刻却是春光无限,一室旖旎。
姜砚如同狂风暴雨之中的飘零落叶,只得攀着眼前人的脊背,任凭他带她到任何地方,直至最后一刻,男人喉咙中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喟叹,贴着她的耳畔响起。
男人侧身躺下,姜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脸上的红色还未褪去,身上却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初冬的夜已经开始凉了。
想及此,姜砚的目光又清醒了几分,忙起身去够衣物,又回头看向他,眨着一双水灵漂亮的杏眼,颇有几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九爷,这个月的煤和吃食……”
“去找陈喜讨要。”男人闭着眼微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那一张脸轮廓分明,俊美无俦,此刻却也冷淡到了极致。
姜砚却大喜:“谢九爷!”
而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翻身便睡去,只朝她摆了摆手。
姜砚便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裳,而后尽量安静而快速地出了房门。
时日虽然不算久,但她也算是稍稍摸清了这男人的脾性,只要她表现得话少乖巧,就不会惹他嫌,而且只要他答应了,那事情必定会办到,她自然是有多快就走多快。
姜砚就这样走入了夜色之中。
两条腿软得厉害倒也还能忍受,只是她刚出了一身汗,被风这么一吹冷得厉害,不得不裹紧了衣服缩着脖子走。
尽管如此,她的心里却是欢喜的。
快快走,才能赶在明天早起前多睡一会儿。
就这样,姜砚在这深夜里走得极快,从那花团锦簇,熠熠生辉的毓霞殿,一路走到了人迹荒凉,冷清破败的安宁宫。
第二日。
姜砚起得很早,天还未亮,她便起来收拾,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晨起,毓霞宫的总管太监陈喜总会在殿外的长廊上照例对一众宫女太监们训话。
姜砚来到墙上开着的一道小木门前,往里面看去。
陈喜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穿得一身绸缎,训着一众宫女太监的模样好不威风。
似乎听到了她的动静,陈喜往她这里瞥了一眼。
姜砚赶紧标标准准地行了个礼。
陈喜却是神色一片漠然,而后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之后的训话又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而后陈喜才打发了这些人。
“都把我说的话记清楚了,一个个机灵点,要是闯了祸,你们几颗脑袋都不够砍!”陈喜的嗓音又细又尖,说这话的时候声色俱厉,吓得几个新来的小宫女都忍不住一哆嗦。
他一摆手,这些人便应了声,赶紧四散逃去。
小院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姜砚站得脚都有些麻了,却也顾不上,赶紧就朝陈喜冲了过去,不但没有丝毫不满,反倒脸上写满了期盼。
“陈公公……”
“又缺什么?”陈喜却冷言打断了她的话,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神情也是冷冷的。
姜砚有些尴尬,但也只是一瞬,便很是坦然地开口:“煤要三担,饭食蔬菜还有肉食也各要三担……”
陈喜眉头一皱。
姜砚赶紧改口:“肉食两担就够……七皇子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肉食是实在不能再少了。”
姜砚的眼神太过恳切,陈喜想说什么,最后欲言又止。
“回去等着吧,一会儿就差人送过去。”陈喜回答她,仍旧是冷冰冰的表情,声音却比刚才温和了不少。
“谢谢您,陈公公!太麻烦您了!”
姜砚激动得很,又朝他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而后离开。
陈喜看着越来越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宫中总也不缺妄图攀上主子,想要一步登天的小宫女,只是他也细细打量过她,容貌娇艳明媚,姿容尚可,在这美人如云的皇宫内却并不出挑。
况且即使不知怎的爬了自家九爷的床,这一个多月来,三爷却也并未有过将她调入毓霞宫的打算……
所幸这小宫女却只是讨要一些日需用品,除此之外别无要求,没有妄想,自然也不会失望。
只是方才,他不曾想身为皇子,每日的吃穿用度竟已经拮据到了那般地步,见她对着那点东西竟也欣喜若狂,他到底是没说什么。
到底是个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小丫头,就如同冬天的落叶般,被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了。
着实连让他思虑的资格都没有。
如此想,陈喜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大殿走去。
……
姜砚急匆匆赶回安宁宫,赶紧生火烧水煮饭,趁着七皇子没醒,要把这一切都给准备妥当。
等着水开的空档,姜砚不由地思绪万千。
所谓安宁宫,如今在整座皇宫内与冷宫无异。
她从七岁进宫就在安宁宫当值,那时七皇子的生母宁妃便不受宠,总是门庭冷落,不论吃穿用度还是宫人,都是所有妃嫔之中最少的,而宁妃病逝之后,安宁宫更是情景凄凉,到了如今,处处被克扣的下场。
人人都说,当今皇上恨宁妃入骨,就连她生的孩子也被他所厌恶,在姜砚眼中也确实是如此,从她十五岁那年,宁妃去世,她便亲眼见证了这宫内的日渐萧条,宫人越来越少,每日的用度也越来越少。
直至今年,他们都已经到了饥寒交迫的地步,皇帝也不曾看他这个儿子一眼。
为了活下去,她掏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换来了一条消息。
一个多月前的夜里,她伏在宫道的假山后面,等着那人走来,便冲了过去,跪在他的身前,紧紧抱着他,对着他声泪俱下地乞求他救她一命。
而后,那人用修长而分明的指节将她的下巴挑了起来。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她平生所见最好看的一张脸,如刀削一般的轮廓,星眉剑目,好看到了极致,却也冷到了极致,矜贵无比,叫她不由地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