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里的一个月,风餐露宿,白杜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松脂和泥土的气味腌透了。

曲振国和刘铁带着他们的那份鹿肉干还有一张熊皮回方驼子大队去了。

郑永强本来也可以回去,但他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乔奋斗到杨家吃饭。

刘向红做饭的手艺实是太好了,郑永强腆着脸,非要来蹭饭。

刘向红知道郑永强来蹭饭,笑着欢迎。

现在她家里可以说是整个熊皮沟大队,饭菜最好的。

白杜鹃和苏毅安的粮食都放在她家,一只羊也是赶,两只也是放。

对她来说,人多反而更好做饭。

刘向红新蒸了窝头。

窝头一出锅郑永强就坐不住了,跑到厨房围着灶台转,“这窝头好香,为什么和我家蒸的窝头味道不一样?”

乔春娣抱着个大盆,等着杨建设往盆里放窝头,她听到郑永强问,笑道,“小舅你猜这窝头里放了什么?”

“放了什么?”

“羊奶!能不香吗?”

“羊奶可是好东西,是杜鹃她狗场里养的奶羊吧?” 郑永强问。

“嗯,常喝羊奶感觉皮肤都变白了。” 乔春娣道。

郑永强看了看乔春娣的脸,震惊地发现自家小侄女真的变白了。

以前跟着她爹乔奋斗在方驼子大队生活时,这丫头又黑又瘦。

现在怀了孩子,人也胖了,脸上也有肉了。

皮肤不但变白了,人也好看了不少。

郑永强从乔春娣手里接过装窝头的大盆,“你啥时候生啊,快了吧?”

乔春娣摇头,“还有几个月呢。”

“再有几个月……你天冷的时候生啊?” 郑永强算了算时间,皱眉,“天冷不好找接生婆,你们得提前把人找好了。”

杨建设道,“我姐说了,等过完年我们就进城,到时我媳妇在医院生。”

这年头不少人家女人生孩子,都不会去医院。

有些更是做着饭,在田里干着活,就把孩子生在了地上。

去医院?

对他们来说,一是没钱,二是大伙都这么生,于是也就没人想着去医院。

郑永强听杨建设这么说非常高兴,“到时你给我个信儿,我赶着我姐夫的马车送你们进城。”

“不用马车。”杨建设道,“我姐和汤大哥都说好了,到时汤大哥开车来接我媳妇进城。”

郑永强:“……”

他侄女这日子过的,真让人羡慕!

天黑了下来。

村子里弥漫着柴火和煮饭的味道。

把自己收拾干净的白杜鹃和苏毅安踩着饭点来了杨家。

“姐,我好想你!” 乔春娣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白杜鹃眼看着乔春娣的大肚子就挨上来,吓的她愣是没敢躲。

杨建设上去把自家媳妇从自己老姐身上“揪”下来,“小心你的肚子。”

白杜鹃问杨建设,“你最近学习的怎么样了?”

杨建设兴奋道,“前阵子县城拖拉机厂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去考试。”

“哦?你考的怎么样?”

杨建设挺起胸脯,“过了。”

白杜鹃笑起来,“恭喜了。”

“我现在已经是拖拉机厂的工人了。”杨建设眼睛亮晶晶的,“这都要多亏了姐,没有你就没有我们家的现在。”

白杜鹃摆了摆手,“看你说的,咋还煽情上了。”

杨建设有些不好意思,“姐,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那等你发工资,第一个月给我买点礼物,不过份吧?”

“不过份!姐你说,你想吃什么?”

没等白杜鹃回答,刘向红过来了,“你姐嘴不亏,建设你给你姐买身衣裳,再买双小皮鞋。”

“可……我不知道我姐穿啥样的好。”

“我知道!”乔春娣叫起来,“你给我姐买衣裳时带我去,我帮你挑。”

大伙正在说笑,院子里乔奋斗烧好了炭火锅,端着进来了。

推开屋里的木门,水蒸气混合着炭火香扑面而来。

刘向红今天烧了炕,大伙都坐在炕上。

炕桌中央摆着炭火锅,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

“来来来!就拿这当自己家,大伙不要客气。”刘向红脸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用围裙擦着手,忙不迭地招呼众人。

锅底是骨头汤。

汤里飘着几颗秋天晒的红艳艳的干辣椒。

火锅里的肉是狍子肉。

肉片在火锅的汤里翻滚。

夹上来一片,放在自家调制的蘸料里一过,放进嘴里。

粗犷而热烈的辛香在唇舌间弥漫开来。

刘向红又端上来一盘切得薄厚均匀、纹理漂亮的牛肉。

“哪来的牛肉?” 乔奋斗和郑永强震惊。

要知道这时候一般买不到牛肉。

“方驼子大队的牛死了,我算着日子猜你们快回来了,就带着春娣去方驼子大队买了些回来。”刘向红道。

“我们大队的牛死了?” 郑永强更加震惊了。

那可是他们大队的牛啊!

牛要是死了,以后要么买新的牛,要么……就只能用人来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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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红解释道:“秋收时你们大队的知青不知怎么惊了牛,牛摔进了沟里断了两条腿……救不回来就只能杀了。”

郑永强含泪夹起了牛肉,在火锅里涮熟后吃在嘴里。

真香!

再从盘子里拿一块切好的萝卜条,蘸着大酱吃。

又脆又爽。

大酱咸甜。

从盆子里拿起切好的大白菜帮子放在火锅里,等熟了和土豆粉条一块夹起来。

要吹好几下才敢入口。

谁要是贪嘴不吹,进嘴就把嘴皮子给烫掉了。

众人一个个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停下筷子。

苏毅安吃得额角冒汗,平日里苍白的脸也透出了红晕。

他难得地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对付着碗里的食物,偶尔抬头与白杜鹃交换着眼神,争夺火锅里仅剩不多的牛肉片。

窗外,是清冷的秋夜。

所有的艰辛、危险和疲惫,都被这一锅滚烫的吃食彻底治愈了。

幸福如此简单。

吃饱,喝足。

“这牛肉可真不错。”苏毅安终于满足地放下碗筷,长长舒了口气, “要是能经常买到牛肉就好了。”

“除非自己养。” 白杜鹃接了一句。

苏毅安看向她,“你养?”

白杜鹃摇头,“现在不行。”

集体制就算她养了牛,那也不能杀。

因为这个时代的牛是生产工具。

你要把生产工具杀了吃肉,那是破坏生产。

吃完饭,乔奋斗带着郑永强跟着苏毅安一块回去了。

郑永强今晚要在熊皮沟大队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

苏毅安他们走后,刘向红和杨建设撤了炕桌上的残局,换上了茶壶和几碟子野果和瓜子。

白杜鹃已经吃饱了,但还是啃了两个酸梨。

“金文哲最近有没有什么大动作?” 白杜鹃问乔春娣。

“他和老莫家走的很近。” 乔春娣道,“听梁盼盼说,他真的要娶白香,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白杜鹃并不相信这话。

前两世金文哲都没有在他们大队成亲。

她认为金文哲放话说要娶白香,很可能是为了让白香死心塌地的成为他那边的人,然后来接近她。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在去大队部找于金生的时候,遇到了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