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扣住绷带边缘。
苏婉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腕骨传来的力道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肩膀,整个人撞进他紧绷的胸膛。
"林默你弄疼我了!"她声音发颤,带着点被冒犯的愠怒,可抬眼看见他泛红的眼尾,到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
男人的喉结剧烈滚动着,指节因用力泛白,绷带上的棉线在他指甲下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当最后一层纱布被扯开时,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苏婉小臂内侧,一道暗红色纹路顺着血管蜿蜒,像被朱砂浸过的树根,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弯。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纹路的走向与他昨夜在古籍残页里见过的"血契禁纹"分毫不差!
"是你祖父留下的破阵关键!"他嗓音发哑,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纹路,触感像凸起的陈旧伤疤。
苏婉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撞在青铜鼎上,鼎身发出闷响:"你怎么会知道我祖父?
我从未提过..."
话音未落,林默耳垂上的翡翠耳钉突然泛起幽绿光芒。
那抹光与苏婉臂上的血纹产生共鸣,两道流光在半空交缠,最终投射在青铜鼎表面——无数金色符文如活物般游走,竟拼凑出完整的相术禁制图!
"这是..."苏婉凑近细看,青铜瞳孔里映出流动的符阵,"和我在西夏遗迹见过的镇灵图结构相似,但多了...轮回盘?"
"小心!"
一声暴喝从左侧传来。
张百川攥着半块罗盘的手突然青筋暴起,碎成三瓣的青铜罗盘竟发出蜂鸣,碎片间迸出火星,眨眼间重组回完整形态。
黑雾从罗盘中心涌出,逐渐凝聚成一道半透明人影——是天机阁主!
林默只觉后颈发凉。
那虚影的脸与他记忆里重叠,嘴角挂着和父亲临终前一模一样的阴笑:"小友终于发现了?
噬天阵要的不是气运,而是..."
"操他娘的!"
另一侧突然传来赵铁柱的骂声。
林默转头,正看见二十七个兵俑组成八卦阵,将赵铁柱怀里的炸药包团团围住。
那些青铜俑的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手中青铜剑指向炸药引信,只要稍有动静,就能将引线齐根斩断。
"他们在保炸药!"林默瞬间理清因果——噬天阵需要炸药引爆来开启最后一步,这些兵俑是在防止提前触发!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耳垂,翡翠耳钉还在发烫,"苏婉!
接住!"
翡翠破空而来,苏婉本能抬手接住。
耳钉触及掌心的瞬间,她腕间的血纹突然灼烧般发烫,瓷魂核心的龙形纹路从她袖中透出微光。
林默冲向赵铁柱,鞋跟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用龙纹引动血契!
快!"
苏婉的指尖颤抖着按在瓷魂核心上。
龙形纹路与血契禁纹同时亮起,两股能量在她掌心相撞,迸出的金色火花溅在青铜鼎上。
原本缠绕鼎身的青铜血管突然顿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默拽住赵铁柱的衣领将人扯出阵外,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扫过青铜鼎——那些原本朝着阵眼流动的青铜"血液",竟有几缕开始缓慢倒流。
"轰——"
兵俑阵突然爆发出轰鸣,二十七个俑人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窝里泛起幽蓝鬼火。
林默将赵铁柱推向苏婉,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涌来的兵俑撞得踉跄。
他扶着青铜鼎站稳,抬头正看见天机阁主的虚影在罗盘上越凝越实,而那倒流的青铜血管,正顺着鼎身爬上他的脚踝。
青铜血管倒流的触感顺着脚踝爬上小腿,像无数条冰蛇在骨缝里游走。
林默咬着后槽牙稳住身形,余光却死死黏在苏婉身上——她正攥着翡翠耳钉的手在发抖,腕间血纹与瓷魂核心的龙纹交缠成金红漩涡,青铜瞳孔里的流光突然凝滞,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星图。
"爸...爸爸?"苏婉的声音轻得像片碎玉,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瓷魂核心表面的云雷纹。
那纹路本是暗哑的青铜色,此刻却泛起温润的暖光,竟在她掌心投下一道虚影——清瘦的中年男人穿着褪色的考古服,额角有道月牙形伤疤,正是她相册里永远停留在1998年的父亲!
"苏教授?"林默的呼吸一滞。
他记得苏婉提过,她父亲在西夏遗迹考古时遭遇塌方,尸骨都没找到。
此刻虚影的指尖正虚虚点在她腕间血纹上,嘴型分明在说:"小婉,用你的血引动瓷魂。"
"是他的意识!"苏婉突然抓住林默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能感觉到...这二十年他一直被困在瓷魂里,用相术禁制护住了核心!"她的睫毛剧烈颤动,眼泪砸在青铜鼎上发出轻响,"原来爷爷说的'破阵关键'不是血契,是爸爸用命封在瓷魂里的...相术传承!"
"小心背后!"赵铁柱的吼声响彻墓室。
林默旋身的瞬间,青铜兵俑的剑锋已经擦着他耳侧划过,在石壁上留下半寸深的刻痕。
二十七个兵俑的动作突然变得整齐如一人,每走一步都震得青石板簌簌落灰,空洞的眼窝里幽蓝鬼火连成一片,竟在半空勾勒出噬天阵的阵眼轮廓。
"他们在补全阵法!"林默的天机之眼不受控制地发烫,右眼的血月纹章像被火烤的烙铁,疼得他几乎要跪下去。
视野里突然闪过三秒后的未来:苏婉的血契与瓷魂核心彻底融合,金红光芒会在阵眼处炸开;天机阁主的虚影会趁机扑向苏婉,他的脸会在接触光芒的瞬间扭曲——那根本不是活人的脸,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相术符文拼凑而成!
"苏婉!
把耳钉贴在阵眼上!"林默反手拽过赵铁柱怀里的炸药包,用牙撕开引线,"铁柱,炸左边第七个俑人!
他们的动作同步率越高,弱点越集中!"
赵铁柱的虎背撞开扑来的兵俑,粗粝的手指捏紧炸药:"奶奶的,老子当年在工地拆过三百个雷管!"导火索滋滋冒火星的刹那,他突然咧嘴一笑,"小默子,要是老子栽这儿,你得给我妈寄十年养老金!"
"滚你娘的!"林默抄起青铜剑砍向最近的俑人,剑锋入肉却像砍在铁块上,震得虎口迸裂。
他盯着苏婉颤抖的背影,血月纹章的灼烧感突然化作一阵清明——那是天机之眼在预示关键节点。
当苏婉将翡翠耳钉按在阵眼的刹那,他必须用自己的血纹引动倒流的青铜血管,否则噬天阵会提前闭合。
"爸,我来了。"苏婉闭了闭眼睛,将耳钉重重按在阵眼中心。
金红光芒如活物般窜入阵眼,原本流动的青铜血管突然疯狂倒涌,在鼎身刻画出与她腕间血纹完全一致的轨迹。
虚影中的苏教授嘴唇开合,最后一个字被光芒吞没——"破"。
"咔嚓!"
青铜龙脊锁的断裂声比炸药轰鸣更刺耳。
林默转头的瞬间,墓室尽头的石壁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露出一道泛着幽蓝的光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青灰色的夯土城墙,锈迹斑斑的青铜战旗,还有...站在光门正中央的男人。
那是另一个林默。
一样的黑色卫衣,一样的血月纹章在右眼跳动,甚至连嘴角因用力而绷紧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的天机之眼泛着与林默截然不同的冷光,像是在透过某种屏障观察着这边的一切,当两人视线相撞的刹那,镜像林默的手指缓缓抬起,精准地指向林默手中的青铜剑。
赵铁柱的炸药准时炸开。
第七个兵俑的头颅被掀飞三米高,整个兵俑阵的动作出现了0.3秒的卡顿。
林默趁机扑向苏婉,血月纹章的灼烧感达到顶峰,他能清晰看到天机之眼在视野边缘勾勒出的逃生路线——但光门里的镜像林默,此刻正以完全相同的轨迹移动着。
苏婉被他拽进怀里时,光门突然剧烈震颤。
镜像林默的身影开始模糊,却在消失前做了个口型。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最常说的口头禅,此刻从另一个自己嘴里说出,竟带着刺骨的寒意:
"操他娘的。"
墓室的灯烛在此时全部熄灭。
黑暗中,林默能清晰感觉到右眼的血月纹章在发烫,而光门闭合前最后一道微光里,镜像林默的天机之眼正映出他此刻的每一个动作,像在复现一场早已写好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