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仿佛凝固。
光门之内,古老的祭坛寂静矗立,中央那团无法形容颜色的火焰无声燃烧,它似乎吸纳了周围所有的光与热,以至于祭坛本身反而显得黯淡,只余下那火焰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介于创生与终结之间的诡异气息。寂灭、空虚,却又带着某种原始的、灼热的威严。
祭坛周围,焚天谷最顶尖的强者盘坐,维持着一个玄奥的阵法,试图与那中央奇焰建立联系。谷主炎烬,须发皆赤,面容威严肃穆,此刻睁开眼,看到手持七彩羽毛、站在光门外的施苒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度意外,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化为一种复杂的恍然。而大长老赤煊,则截然不同,他那双如同熔岩般的眼眸中,爆发的几乎是无法抑制的贪婪与狂喜,仿佛饥饿的凶兽终于看到了寻觅已久的猎物。
“终于……来了!”赤煊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赤煊已然动手!他并未起身,而是隔空一掌拍向光门!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暗红色的火焰巨掌凭空出现,携带着焚山煮海的恐怖威能,直接穿透光门,朝着施苒当头抓来!这一掌,不仅是要夺取七彩羽毛,更是要将施苒这个“钥匙”本身也一并掌控!
“放肆!”凌霄早有防备,在赤煊动手的刹那便已挡在施苒身前。他并指如剑,一道清洌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冰剑气激射而出,与那暗红火焰巨掌悍然相撞!
“嗤——轰!”
极寒与极热的力量猛烈冲突,爆发出惊人的能量风暴。寒冰剑气不断消融火焰,而火焰也在疯狂侵蚀寒冰。逸散的能量冲击在光门之上,引得那七彩光门剧烈摇晃,涟漪阵阵。终究是凌霄仓促应对,那寒冰剑气在僵持片刻后被火焰巨掌彻底蒸发,缩水了近半的掌印依旧带着余威拍来。
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骆长风剑随身走,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斜刺里斩出,精准地劈在火焰掌印侧面,将其彻底击溃。
“赤煊!你做什么?!”谷主炎烬暴怒起身,周身赤焰升腾,与其他几位支持他的长老瞬间气机连成一片,与赤煊及其追随者形成了对峙之势。显然,焚天谷内部对于如何处理这中央奇焰以及突然闯入的施苒等人,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做什么?”赤煊狞笑一声,也缓缓站起,他身后的数名长老同时释放气息,与炎烬一方分庭抗礼,“谷主,你还在犹豫什么?‘寂灭之炎’已然现世,但其内蕴含的‘混沌火种’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彻底爆发,将这千里熔火之心乃至整个焚天谷化为虚无!唯有借助这女娃手中的‘涅盘之羽’以及她体内的寂灭本源,才能稳定火种,将其引导吸收!这是唯一拯救宗门,并让我焚天谷重现上古辉煌的机会!”
“强取豪夺,甚至不惜戕害无辜,这便是你所谓的重现辉煌?”炎烬声色俱厉,“更何况,强行融合寂灭之炎与涅盘之羽的力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这是在拿整个宗门赌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炎烬,你太迂腐了!”赤煊厉喝,“错过了这次,寂灭之炎一旦彻底爆发,一切都晚了!动手!拿下那女娃,夺取涅盘之羽!”
赤煊一系的几名长老立刻暴起发难,各色火焰道法、法宝的光芒亮起,悍然攻向炎烬一方,同时也分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扑光门外的施苒四人!
刹那间,祭坛内外,战火引爆!
光门之外,空间相对狭窄。两名赤煊一系的元婴初期长老带着数名金丹巅峰弟子冲破炎烬一方勉力的阻拦,杀向凌霄四人。
“保护好苒苒!”凌霄对骆长风和萧暮雨低喝一声,随即身形一晃,主动迎上了那两名元婴长老。他深知在此地,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被缠住,施苒的状态将极度危险。
只见凌霄双手结印,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的温润平和,而是透出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浩渺与威严。他指尖划动虚空,一道道繁复古老的符文凭空显现,引动四周混乱的火灵之气,竟强行将其剥离、转化!
“冰狱,封界!”
随着他清冷的声音落下,以他为中心,极致的寒气猛然扩散开来!地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玄冰,空气中游离的火焰精灵哀嚎着熄灭,连那奔流的岩浆河表面都凝结出了一层暗红色的冰壳!那两名冲来的元婴长老脸色大变,只觉得自身运转的火灵之力瞬间变得滞涩无比,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
这便是凌霄的真正实力!虽受此地环境压制,依旧能强行改变局部天象!
骆长风与萧暮雨压力一轻。骆长风长剑挥洒,剑光分化万千,将那些金丹弟子尽数拦下。他的剑意在此刻的冰狱环境中,更添几分森寒锐利,每一剑都直指要害,逼得那些弟子手忙脚乱。萧暮雨则全力守护在施苒身边,青木灵气化作层层叠叠的光罩,抵挡着偶尔漏过来的攻击余波。
而施苒,此刻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内外交困之中。
当赤煊点破那中央奇焰名为“寂灭之炎”,而七彩羽毛是“涅盘之羽”时,她识海中便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两股力量的名字,仿佛带着某种宿命般的牵引,与她体内的寂灭本源产生了剧烈的共鸣与冲突!
祭坛中央那团“寂灭之炎”散发出的气息,对她而言既是极致的诱惑,又是致命的毒药。那是最本源、最纯粹的火焰寂灭之力,若能吸收一丝,或许能让她对自身寂灭本源的掌控达到新的层次,甚至解决魔力隐患。但那股力量太过庞大、太过暴烈,以她现在的状态,靠近都可能被其同化、湮灭!
而手中的“涅盘之羽”则散发出温暖祥和的净化之力,试图抚平她体内的躁动,抵御外界寂灭之炎的侵蚀。但这股力量与她的寂灭本源本质相悖,强行催动,反而加剧了内部的冲突。
幽冥镇寂印疯狂运转,幽光在体表明灭不定,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经脉如同被放在烈火与寒冰中交替灼烧、冻结,剧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红丝绕的灼痛感也达到了顶峰,与涅盘之羽的感应、与寂灭之炎的吸引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撕裂。
她看到师尊为了护住她,独战两名元婴,强行施展大范围秘法,脸色已然有些发白。看到师兄师姐在奋力搏杀,险象环生。看到光门内,焚天谷两大派系为了争夺她和她手中的羽毛,正在进行着惨烈的内斗。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能成为累赘!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既然内外交困,不如主动引火入室!利用涅盘之羽的净化之力作为缓冲,尝试引导一丝寂灭之炎的气息入体,平衡乃至吞噬体内那躁动的魔力和不受控的寂灭本源!
这无异于刀尖跳舞,玩火**!但此刻,她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师姐,护我片刻!我要尝试沟通那火焰!”施苒对萧暮雨急声道,不等对方回应,她便猛地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
识海之内,已是天翻地覆。漆黑的魔力如同怒海狂涛,不断冲击着幽冥镇寂印形成的幽光壁垒。七彩羽毛悬浮在中央,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勉强守护着最后一片清明。
施苒以神念为引,首先全力催动涅盘之羽!嗡鸣声中,前所未有的七彩霞光从羽毛中爆发,如同温暖的潮水般涌向她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股灼热的刺痛感被大幅缓解,躁动的魔力仿佛被安抚了一些,连幽冥镇寂印运转都顺畅了一丝。
就是现在!
她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念,混合着一丝被涅盘之羽净化过的寂灭本源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出光门,如同蛛丝般,飘向祭坛中央那团“寂灭之炎”!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她的神念刚刚脱离涅盘之羽的庇护范围,立刻就被外界狂暴的寂灭之炎气息所侵蚀,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她强忍着,操控着那缕细丝,一点点靠近。
终于,在那混乱的能量乱流中,她的神念触碰到了寂灭之炎最外围的一丝游离气息!
“轰!!!”
仿佛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一股无法形容的、蕴含着极致毁灭与新生奥秘的灼热洪流,沿着那缕神念倒灌而入!
施苒全身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体表的幽冥镇寂印幽光剧烈闪烁,几乎要崩溃!经脉中,新涌入的寂灭之炎气息如同脱缰的野马,与她原有的寂灭本源、以及被压制的魔力疯狂冲突、纠缠!
“苒苒!”萧暮雨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加大灵力输出,青木生机之力不要钱般涌入施苒体内,试图稳住她的伤势。
凌霄和骆长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变,心中大急,但被对手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赤煊看到施苒竟然主动引动寂灭之炎入体,先是一惊,随即狂喜:“哈哈哈!天助我也!这女娃自己找死,正好省了我们一番手脚!等她被寂灭之炎撑爆,涅盘之羽自然无主!”
炎烬则是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与焦急,但他被赤煊死死盯住,无法救援。
此刻的施苒,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炼狱的核心。三股力量在她体内展开了惨烈的厮杀——外来的一丝寂灭之炎霸道无比,要焚尽一切;她自身的寂灭本源在与之对抗的同时,也隐隐有被其吸引、同化的趋势;而那一直被压制的魔力,则趁乱疯狂反扑;唯有涅盘之羽的力量,如同中流砥柱,苦苦支撑,净化着冲突产生的毁灭性能量,守护着她的心脉和识海。
剧烈的痛苦几乎让她灵魂崩散,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腕上的红丝绕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股灼痛感竟然奇异地与体内寂灭之炎的灼烧感产生了某种同步!
紧接着,一直沉寂的、与红丝绕同源的那股来自魔渊的感应,似乎被寂灭之炎的气息彻底激活了!
一段破碎、混乱的画面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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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黑暗深渊……奔腾的熔岩之河……一座由黑色骸骨垒砌的巨大王座……王座之上,一道模糊的、缠绕着暗红火焰与漆黑魔气的巍峨身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如同两个旋转的寂灭黑洞,深处却燃烧着与她体内同源的、冰冷的寂灭之炎!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充满无尽威严与诱惑的声音,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吾之血脉……承载寂灭……归来……”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法则的力量,施苒体内那躁动的魔力如同听到了君王号令,瞬间变得温顺,并且与那一丝寂灭之炎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融合!而她的寂灭本源,在这融合力量的引导下,竟然开始主动吸收、驯化那外来的一丝寂灭之炎!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这口鲜血,颜色竟隐隐带着一丝暗金,落在地上,将焦土都灼烧出一个坑洞。
施苒猛地抬起头,双眸之中,左眼漆黑如墨,仿佛蕴藏着无尽魔渊;右眼则亮起一点冰冷的、如同寂灭之炎核心般的苍白色火苗!
她身上的气息变得极其诡异而强大,原本萎靡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幽冥镇寂印的光芒不再闪烁不定,而是稳定下来,幽光之中,隐隐多了一丝苍白的火焰纹路!
体内的冲突并未完全平息,但达到了一种危险的平衡!魔力、寂灭本源、外来的一丝寂灭之炎,在涅盘之羽的调和与那神秘声音的引导下,暂时形成了一种共生的状态!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魔气?!还有寂灭之炎的气息……她……她竟然……”赤煊脸上的狂喜僵住,变成了惊疑不定。他能感觉到,施苒不仅没有爆体而亡,反而似乎掌控了一丝寂灭之炎的力量,而且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精纯魔气,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炎烬也是目瞪口呆,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她到底是什么人?”
凌霄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心疼与复杂,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施苒此刻的状态虽然诡异,但暂时脱离了爆体的危机,而且实力似乎有所提升。他当机立断,传音喝道:“长风,暮雨,带苒苒走!我来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