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重生后:带着小青梅赶山在兴安岭 >  第432章 潮间拾趣

天还没亮,王谦就被窗外奇异的声响惊醒——那不是熟悉的松涛或兽鸣,而是千万只蟹爪刮擦礁石的沙沙声,间杂着海鸟清越的啼鸣。杜小荷已经起身,正对着油灯往脚上缠布带。"建军媳妇给的,"她举起一捆土布,"说赶海不裹脚,容易被蛎子壳划伤。"

院子里飘着咸鱼粥的香气。杜勇军穿着一身粗布短褂,正往柳条筐里装工具:铁钩、小锹、铁丝编的耙子。"这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他拿起把锈迹斑斑的蛎钩摩挲着,"我六岁就跟着爹用这个撬牡蛎。"

杜建军扛着两个竹篓进来,看见王谦手里的龙须叉眼睛一亮:"七姑奶奶把这个都请出来了?"他接过鱼叉仔细端详,"这可是宝贝,五八年饥荒时,俺爹就是用它叉着条百斤重的龙趸,救了半村人。"

晨雾还没散尽,赶海的队伍已经出发。除了杜家老少,还有十几个本家后生跟着,说是要帮东北亲戚"开眼界"。杜勇海虽然腿脚不便,也执意要同行,由两个孙子搀扶着走在最前头。

退潮后的滩涂像片巨大的灰色画布,布满奇形怪状的纹路。王念白第一个踩进泥滩,小靴子立刻陷进去半截,吓得他哇哇大叫。杜建军的儿子海生笑嘻嘻地跑过去,熟练地拔出孩子的脚:"表叔,得这样走——"他示范着一种类似滑步的走法,脚底几乎不离开泥面。

杜勇军站在潮水线附近,闭眼深吸一口气,突然指向一片看似平常的沙地:"这儿有蛤蜊。"几个年轻人用铁锹挖下去,果然翻出十几个比拳头还大的文蛤。"神了!"杜小华惊叹道。老人得意地捋捋胡子:"六十年的功夫,海水变不了。"

王谦学着岳父的样子观察滩涂,却发现根本看不出门道。杜建军递给他个铁丝耙:"姐夫,你往有水洼的地方耙,感觉碰到硬物就停。"王谦试着耙了几下,突然耙齿撞到什么东西。蹲下一挖,竟是个巴掌大的海螺,壳上布满瑰丽的花纹。

"这是辣螺,"杜勇海凑过来看,"炖汤最鲜。不过要找更大的——"他指向远处一片礁石,"老牛礁那边才有真家伙。"

越往海里走,收获越丰富。杜小荷在嫂嫂们指导下,已经能准确找到蛏子气孔;杜妈妈和本家老太太们蹲在礁石上,用特制的小镊子夹小海螺;王念白早忘了开始的恐惧,和海生表侄在浅水洼里追小鱼小虾。

"看好了!"杜勇军突然大喝一声,举起蛎钩对准礁石缝隙。只见他手腕一抖一撬,一块附着牡蛎的礁石应声而裂。肥美的牡蛎在晨光中泛着珍珠光泽,有个别还在微微开合。"现撬现吃最鲜,"老人直接掰开一个递给王谦,"尝尝。"

王谦犹豫着接过,学别人的样子仰头倒进嘴里。冰凉滑腻的触感过后,是爆炸般的鲜甜,带着淡淡的海水咸味。"怎么样?"杜勇军眼睛发亮。王谦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舌尖还萦绕着那种前所未有的鲜美。

"这才到哪,"杜勇海笑道,"等会儿到了老牛礁,那儿的牡蛎才叫一绝——"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惊叫。只见杜小华举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跑来:"爹!这、这是什么啊?"

那东西通体透明,像把撑开的小伞,伞盖下拖着无数细长的触手。"海蜇!"杜勇军连忙让她放下,"小心蛰着!"他熟练地用铁钩翻过海蜇,指着伞盖下的结构讲解,"这是口腕,这是生殖腺...凉拌最好吃。"

太阳升高时,他们终于走到老牛礁。这是片巨大的黑色礁石群,退潮后露出狰狞的形态,像头俯卧的公牛。杜勇军抚摸着礁石上深刻的纹路:"这些是船缆磨出来的,我爹说当年这儿的渔船最多。"

王谦想起七姑奶奶的嘱咐,握紧了龙须叉。杜建军指着礁石间一个深潭:"这潭通着外海,常有大家伙困在里头。"话音未落,潭水突然翻起浪花,一道银光闪过。"鲻鱼!"几个年轻人同时喊道。

杜勇军眼睛一亮,夺过王谦手中的龙须叉:"看我的!"老人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贲张,鱼叉如闪电般射出。水面溅起浪花,鱼叉稳稳钉住条两尺多长的银鳞大鱼。"好!"众人齐声喝彩。王谦注意到岳父投叉的姿势,竟与他在兴安岭投掷猎叉的手法有七八分相似。

"爹,您这手艺没丢啊!"杜建军赶紧用抄网捞起鱼。那鱼在网中拼命挣扎,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彩虹般的光泽。"这是镜鲻,"杜勇军抚摸着鱼身,"最难叉的,得算准它转身的瞬间。"

趁大家收拾渔获的功夫,王谦独自绕到礁石背面。潮水退去后的石壁上,隐约可见一些刻痕。他用手抹去海藻,露出个模糊的"杜"字,下面还有串难以辨认的数字。"建军!来看这个!"

杜建军跑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这是...这是咱家的船号!"他激动地摸着刻痕,"俺爷那辈的船,'鲁胶渔七号',四八年沉在这片海域!"更多族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补充着沉船往事。

杜勇军颤巍巍地走过来,盯着刻痕看了半晌,突然老泪纵横:"是我爹...是我爹刻的...他每次出海前都来这儿刻船号求平安..."老人粗糙的手指抚过那些斑驳的刻痕,仿佛在触摸父辈的体温。

正午时分,众人在礁石阴凉处休息。杜家女人们用带来的简易灶具煮海鲜,男人们则清理着上午的收获。王谦学着把蛤蜊放进淡盐水吐沙,杜小荷在嫂嫂指导下处理海蜇,王念白和海生比赛谁捡的贝壳好看。

"姐夫,给你看个好东西。"杜建军的二儿子海洋神秘地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是几块锈蚀的金属片,上面隐约可见外文字母。"从沉船位置捞上来的,"年轻人压低声音,"可能是鬼子船上的。"

王谦心头一动,想起岳父昨夜讲的抗日故事。他仔细查看金属片,发现边缘有烧灼的痕迹。"收好,"他把东西还给海洋,"也许哪天能派上用场。"

海鲜大餐简单却丰盛:清水煮的蛤蜊原汁原味,炭烤的牡蛎撒上蒜末,海蜇切丝拌黄瓜,那条镜鲻直接做了刺身。杜勇军吃一口烤牡蛎就要感叹一句:"就是这个味...六十年没变..."

饭后,杜勇海提议去灯塔。沿着蜿蜒的石阶登上小山包,红白条纹的灯塔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看守灯塔的是个独眼老人,看见杜勇军就咧嘴笑了:"小军子?还认得我不?当年偷我家腌鱼那个!"

两个老人拥抱在一起。独眼老人叫老艄公,是岛上最老的灯塔看守。"你爹最喜欢站在这儿看海,"他指着了望台,"说能看见三辈子外的光景。"

王谦扶着栏杆极目远眺,碧海蓝天在视野尽头交融,几艘渔船像树叶般漂在无垠的水面上。他突然理解了岳父的乡愁——这样辽阔的景致,确实会在人心里刻下永恒的印记。

"来看这个。"老艄公掀开灯塔基座的一块石板,下面竟藏着个小小的海神龛。神像已经模糊,但香炉里的灰烬还是新的。"咱岛上人出海前都来拜拜,"老人郑重地点上三炷香,"你爹当年..."

他的话被一阵汽笛声打断。有艘大船正在进港,桅杆上飘着陌生的旗帜。"外贸公司的船,"杜建军解释道,"来收海产的。"王谦注意到岳父的眉头皱了起来。

下山时,杜勇军一直沉默。直到看见祖屋的枣树,才突然开口:"谦儿,明儿个你跟我去趟渔市。"王谦正要答应,杜小荷悄悄拽他袖子:"爹下午收到封信,心情就不太好。"

傍晚的杜家岛笼罩在金色的夕照中。王谦帮女人们晾晒赶海收获,把蛤蜊铺在竹席上,海带挂在绳架上。杜小华学会了织补渔网,坐在门槛上飞针走线。王念白和海生用贝壳摆出各种图案,争执着哪种贝壳最漂亮。

杜勇军独自在祖屋待了很久,出来时手里拿着本泛黄的账册。"这是我爹记的,"他翻给王谦看,"民国二十五年,杜家岛有渔船四十八艘,现在还剩多少?"不等回答,老人重重合上账册,"二十二艘!还多是给外贸公司打工的!"

晚饭时气氛有些沉闷。杜勇海试图活跃气氛:"哥,明天带你们去挖竹蛏,那才叫技术活..."杜勇军却放下筷子:"我先去趟大队部。"说完起身就走,连最喜欢的清蒸螃蟹都没动。

王谦跟出去,看见岳父站在码头,面对暮色中的大海一动不动。潮水正在上涨,浪花拍打着他脚下的礁石,溅起的水雾在夕阳下形成小小的彩虹。有那么一瞬间,王谦觉得老人的背影与灯塔下的海神龛重合了。

"当家的,"杜小荷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递给他一件外套,"爹下午问我,能不能在岛上多住些日子。"她望着父亲的背影,"他说...想教重孙们认认潮汐。"

夜深了,王谦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窗外传来杜勇军和杜勇海的交谈声,断断续续飘进几句:"...不能忘了根本......年轻人要出去闯......老祖宗的手艺..."

他轻轻起身,从行李中取出那本《蒙古秘史》。书页间夹着片白狐的毛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山海相隔数千里,猎人与渔民的命运却如此相似——都在时代的浪潮中努力守护着传承。

远处灯塔的光柱扫过窗棂,在墙上投下转动的光影。王谦想起老艄公的话:灯塔不光指引船只,也提醒着出海的人,永远有个地方在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