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的人总是格外脆弱些、心思也更敏感细腻。

沈云潇喝了灵泉水,又服下赤脚大夫开的药,昏昏沉沉睡了许久。

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经西斜。

灵泉水的效力让他退了高热,却仍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衬得他像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

沈云潇缓缓睁开眼,屋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枕边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却不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果然......走了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自厌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

她走了...

她离开自己了。

他在怎么苦苦哀求,终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她...不属于自己。

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地浮现起那个吻...

当时烧得糊涂,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场荒唐的梦。

她会不会觉得他卑鄙?

借着生病的由头说那些话,简直......不知廉耻。

沈云潇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窗外飘来饭菜的香气,隐约还能听见姑娘们说笑的声音。

一切都那么鲜活,唯独他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躲在阴暗处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醒了?"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沈云潇猛地抬头,看见秦楚逆光而立,手里端着的粥碗冒着袅袅热气。

光影模糊了她的表情,却遮不住那抹纤细的身影。

她来了!

她没有丢下自己!

沈云潇慌忙想要起身,却牵动了胸腔,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苍白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眼尾都染上了胭脂色,像雪地里突然绽放的梅花。

"别动。"

秦楚皱眉,但仍快步上前,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额头上传来的温度让沈云潇心头一颤。

"烧还没退干净。"

秦楚收回手,声音依旧平静,却比刚刚多了几分温度。

她有些怀疑沈云潇这人烧坏了脑子。

沈云潇怔怔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唤:"楚楚......"

这声呼唤里藏着太多说不出口的情愫,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却掩不住其中的眷恋。

秦楚没有回应,只是将粥碗递到他面前:"吃点吧。"

沈云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他乖巧地接过碗,小口啜饮着,余光却忍不住追随着她的身影。

粥是温的,带着淡淡的药香。

每一口都像是咽下了满心的欢喜。

她果然是在乎他的吧?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像浸在蜜糖里,甜得发颤。

"沈老师!您好些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呼唤声。

原来扫盲班的姑娘们都没离开,正在院子里温习功课。

听到屋里的动静,都忍不住跑来探望。

沈云潇轻轻放下粥碗,指尖在碗沿摩挲:"好多了......"

话音未落就被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打断,几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已经蹦跳着挤到床前。

最活泼的春桃突然伸手摸他额头:"呀!还烫着呢!"

沈云潇被小孩子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往后缩了缩,后脑勺差点撞到床柱。

这可是现如今唯一能教书的独苗苗,脑袋可不能撞坏了。

秦楚眼疾手快垫了手掌过去,却被他散落的发丝扫过腕骨。

沈云潇动作一僵,随即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嘴角也微微上扬。

小姑娘们完全没察觉异样,叽叽喳喳说着话。

"沈老师脸红红的像年画娃娃!好好看哦!"

"我娘说生病要喝姜汤!"

"沈老师昨天教的古诗我都会背啦!"

沈云潇被吵得太阳穴突突跳,却还是难得的弯着眼角笑:"这么厉害阿?”

如果他和秦楚有了孩子,应该会很聪明吧。

孩子最好是随了她娘……

最小的二丫突然扑到秦楚腿边:"秦姐姐!沈老师偷看你!"

一口粥呛在喉咙里,沈云潇咳得眼泛泪花:"咳咳...我没有..."

他刚要解释,又是一阵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红云朵朵。

秦楚瞥了眼沈云潇那张清冷艳绝的脸,大发慈悲地开口解围:"都回去温书吧,让沈老师好好休息。"

姑娘们吐了吐舌头,乖乖跟着秦楚回了院里。

但隐约还能听见她们压低声音的议论:"秦姐姐好关心沈老师哦......"

沈云潇捧着粥碗的手微微发抖,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弧度。

"呦,一个人搁这儿偷着乐呢?出息!"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沈云潇手一抖,险些打翻粥碗。

抬头望去,蒋芳芳正倚在门框上,一双杏眼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你怎么来了?"沈云潇下意识往她身后张望,生怕被人听见这番话。

蒋芳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随手将带来的水果往床头一搁:"来看看你死了没。"

她嘴上不饶人,眼睛却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哟,气色不错嘛,看来楚丫头照顾得挺周到。"

沈云潇苍白的脸上顿时泛起红晕,连耳尖都染上了薄红。

他低头搅动着碗里的粥,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蒋芳芳见状,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我说沈知青,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暗恋这套?喜欢人家就大胆上啊!"

她一把夺过粥碗,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你这张脸白长的?要搁我,早把人抢过来了!"

"你不懂......"沈云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懂个鬼!"蒋芳芳叉着腰,活像个泼妇,"他们俩又没结婚,这年头结了婚还能离呢!你怕什么?"

沈云潇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陷入沉思。

是啊,为什么不敢试一试呢?

如果说,他之前对秦楚的感情只是喜欢,还尚且可以克制。

那么现在,他很确信自己已经爱上了秦楚!

凭什么他不可以?

秦楚身边的人凭什么不能是他呢?

他缓缓抬头,眼中的迷茫渐渐被坚定取代:"你说得对......谢谢。"

蒋芳芳眼睛一亮:"这才像话!"

她拍了拍沈云潇的肩膀,"好好养病,养好了才有精力追媳妇儿。"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沈云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

他忽然觉得,这场病生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