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看到黄忠嗣的表现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枢相,你说如何?" 黄忠嗣幽幽问道。
文彦博闻言,冷眼出声:"他明明是二十八日来找我的,老夫也不知他为何又翻供。"
"那你说这个证人的证言能信否?" 黄忠嗣连忙追问。
王安石突然出声:"自然不足信!时日都能记差的人,明显有串供的嫌疑。" 说话时,他的眼睛直瞄着文彦博。
文彦博却不为所动:"既证言不足信,那物证尚在,而且还有一名人证呢。"
黄忠嗣闻言笑道:"枢相说得有理,那我们继续吧。"
他转身从宦官手中拿起纸稿,"这物证,在我眼里实在不算物证。"
顿了顿,他又指向冯崇礼:"至于此人说我与秦虹商量模拟考之事,更是笑话!
难道我押题都不能押了?提前猜测考官会出什么题,模拟科考流程不行么?"
殿内众臣闻言恍然大悟。
先前他们还在困惑何为"模拟考",经此解释方知原是模拟科考之意。
"呵,诡辩!"
文彦博冷笑,"模拟科考自然可以,但谁能押题押得这般准?你这习题竟与省试考题八成相似,老夫不信世间有这般巧合!"
黄忠嗣摊了摊手:"谁让我是天才呢?"
"狂妄!" 文彦博怒斥,"你再天才能比得过满朝公卿?"
旧党一派闻言,纷纷出声附和抨击。
"放肆!区区押题岂能巧合如斯?分明是蝇营狗苟窃得试题"
"殿前岂容狂生儿戏!"
新党众人虽未出言反驳,但黄忠嗣的话语显然引得他们面露不悦。
王安石眉头紧锁,目光逡巡间带着几分探究,始终猜不透这青年人何以有这般底气。
黄忠嗣神色如常,转身向赵顼行了周全的礼数:"臣家中尚存物证,请陛下遣人去取,此物自当证臣清白。"
"准。"御座传来批复。
他即刻与匆匆而至的内侍耳语几句。
待宫人退下后,他复又奏道:"物证往来尚需时辰。趁此自证良机,臣斗胆请陛下允准与众同僚切磋才学。诗词歌赋,经子史集皆可命题。若有半题答对不出,或应答失当,臣自当领罪。"
赵顼指节轻敲御案,沉声道:"黄卿可知此议轻狂?"
"臣此举仅为彰显学识。"黄忠嗣袍袖微摆,目光扫过阶下百官,"省得日后宵小之辈逞臆测妄言。"
此言如惊雷堕地,旧党臣僚顿时激愤难当。
王安石余光掠过新党队列,见吕惠卿等人虽端肃依旧,然扶笏之手青筋毕现。
朝堂上寂静半晌,终闻天子出声:"诸卿可愿命题?"
霎时二十余绯红袍越班而出,尽是旧党中坚。
黄忠嗣皱了皱眉头,这与他预想的有些差距。
他本想着文彦博、吕公着、冯京之类会出列给他难堪,没想到这几人始终不动。
不过想想也是:这些混迹朝堂数十年的人精,必然早已看穿自己的谋算。
设题难住自己尚属常理,若是真让自己在圣前答得漂亮,反倒令他们颜面尽失。
倒不如不动的好。
他转身面向众官员施礼道:"诸位大人,哪位愿赐教?"
"我来!"
张泽昂然出列,仍像先时那般争当急先锋。
黄忠嗣颔首浅笑,微微扬手示请:"张台端请赐题。"
后者短暂沉吟后,扬声道:"你如何看待我朝与夏辽两国之关系?未来又当如何应对?"
语惊四座。文臣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这分明是欺负人未曾涉政。
这般涉及外交要务,纵使是白发枢臣也得反复权衡措辞,若真要挑刺,无论作答深浅都是错。
王安石长眉骤蹙:"今日论的是诗词歌赋,张御史以策论相诘,可有偷梁换柱之嫌?"
文彦博则笑道:"王相此言差矣!若身为贡元连策论都写不好,岂不是更能说明黄忠嗣有舞弊之嫌么?"
"你......"王安石正欲辩驳。
黄忠嗣连忙拱手道:"王相,无妨。枢相所言甚是,若在下写不出策论,将来怎能为国尽忠?"
王安石闻言深深看他一眼,终是噤了声。
赵顼眉峰微挑难掩好奇,倒想看看这黄忠嗣如何应对这般局面。
"枢相,策论本无不可。然此时辰紧迫,若真作篇完整策论,恐误了诸公时辰。"
黄忠嗣不卑不亢道,"不若改填一阕词如何?"
文彦博面如止水:"也罢。"除却颔首应允,他还能如何?
那策论若真教他现作,横竖是要等到日落西山了。
但见黄忠嗣阖目凝思。
不过半盏茶光景,忽地双目灼灼:"有了。"声如金石相击,
[虎狼环伺,贺兰云黯,幽燕风高。
念澶渊盟誓,岁输金帛;好水川恨,血染征袍。
北虏贪饕,西戎狡黠,皆欲中原割鹿刀。
须明鉴,纵联弱制强,终是煎熬。]
他忽地向前踱了两步,正停在文彦博两步之外。
[庙堂当砺霜毫,铸甲兵、屯田固险壕。
效管仲盐铁,充盈府库;卫青骑射,整顿旌旄。
内修政理,外抚夷狄,待得风雷起六韬。
观天象,看银河星斗,自有昭昭。]
最后一句"自有昭昭"脱口时,蓦地欺身向前,一张俊脸直逼文彦博面前。
文彦博原本仍在细品词中精义,被这般唐突惊得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黄忠嗣急忙伸手扶住,笑意如春风拂柳:"枢相当心脚下。"
旋即扬声道:"在下这支《沁园春·边策新论》,众位可还满意?"
刹那间朝堂鼎沸。王安石率先以笏击节,新党众人立时跟风喝彩。
御座上的赵顼击掌大笑:"好个'看银河星斗,自有昭昭'!黄卿真国士也!"
"陛下过誉了。"黄忠嗣拱手笑道,随即转身询问:"枢相可还满意?"
文彦博心中暗叹一声,看了青年一眼:"可。"
他很想说不行,但若真敢说这词不行,那便要被骂作老眼昏花了。
词中既显外敌威胁之意,局势分毫不差,亦给出应对之策。
虽不敢称绝妙,却也绝然不差。
赵顼带着笑意问道:"黄卿,你这词名《沁园春》可有深意?"
"启禀陛下,无特别含义,只为纪念一人罢了。"黄忠嗣郑重道。
"哦?纪念谁?"皇帝明显有些好奇。
"臣称他子任先生,乃臣最为敬佩之人,惜已仙逝。作此阕词,聊表敬意。"
"原来如此。"赵顼点了点头,"黄卿倒重情,如今作此阕词,倒也能助其名垂千古。"
黄忠嗣心中暗叹:何须我为他扬名?那可真是近现代中国少数可称圣人的存在。
PS:球球了,来点催更吧。给孩子点动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