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还想说些提振士气的话,但见众人神情凝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待张问宣布自己新任安抚使,以及萧承弼接任厢都指挥使、张承岳接任军都指挥使后,他匆匆返回府衙,开始思忖该从何处着手。
直至深夜,黄忠嗣召集众人分配任务。
他先看向萧承弼与张承岳:"我对二位只有一个要求——七日之内务必掌控所辖部队。届时召集大名府周遭都头以上军官至大营集结,可明白?"
"喏!"二人抱拳应诺。
黄忠嗣颔首,转而吩咐周磊:"从转运司拨三十万贯至军营。"
周磊面露难色:"漕司,这毕竟是转运司的款项,若拨给安抚司......"
"无妨,官家事后自会补上。"
"既如此,卑职明日便着手安排。"周磊拱手应承。
黄忠嗣笑骂:"刚升任勾当公事便如此守财,你还真尽职啊。"
"在其位谋其政嘛。"周磊挠头讪笑。
"张帅司,"黄忠嗣转向张问,"那几个人就劳烦你具本上奏了。"
"下官即刻草拟奏章。"张问连忙作揖。
黄忠嗣起身环揖众人:"河北路军政民生皆系于我等,望诸君戮力同心,保境安民,以报官家圣恩!"
"谨遵漕司钧命!"堂中响起整齐的应答。
待众人散去,黄忠嗣在赵书双的护送下往家里走去。
看着身旁的侍卫,黄忠嗣笑问道:"保护我,挺累的吧?"
赵书双按着腰间佩刀,沉声应道:"累是累些,但跟着漕司大人做事,心里踏实。"
"哈哈!能得你这句评价,便不算白忙活了。"黄忠嗣闻言,眉眼间尽是欣慰。
不消半盏茶功夫,二人已行至府邸。
见正房窗棂透出昏黄烛光,黄忠嗣心头微颤,快步上前推开房门。
却见王莺莺正伏在案几上打盹,青丝斜垂半掩芙蓉面。
门轴转动声惊醒了少女,她慌忙转头,见是爱人,立时笑逐颜开:"官人可算回来了!"
黄忠嗣握住她冰凉的手,眉峰微蹙:"更深露重的,怎不早些安歇?"
"知道官人今日回衙,特意备了些点心。"王莺莺将螓首轻倚青年胸膛,发间茉莉香萦绕鼻端,"前些日子城里新开了南货铺子..."
话未说完,已被黄忠嗣揽着肩头落座。
望着案上梅花攒盒里精巧的桃酥、玫瑰饼,他拈起一块笑道:"如今市面确是不同了,记得初到河北路时,连像样的饴糖都难寻。"
"还不是官人治政有方?"王莺莺托腮望着丈夫咀嚼的模样,眼波盈盈如春水,"昨日绸缎庄的周掌柜还说,运河码头新泊了二十艘货船......"
黄忠嗣吃完一块点心后,冲着少女轻声道:"莺娘,陈世璋已被判斩刑,岳父岳母的仇,报了!"
王莺莺手上一颤,抬眸对上黄忠嗣的双眼,柔声道:"官人,谢谢你。"她语气忽然变得坚定,"如今我爹娘已故,这世上,我只能依靠你了。我希望你要保全自身。好么?"
黄忠嗣握住她的手轻笑:"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阿娘说了,等过些时日便过来给咱俩订婚,年底回京述职时便娶你过门。"
"好。"王莺莺嫣然一笑,如今对于婚事已全无羞怯,眼底反而漾着期待。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只见鸣音跌撞着跑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黄忠嗣连忙起身:"怎么了?"
鸣音手指门外颤声道:"有...有老鼠!"
"老鼠就老鼠呗,至于吓成这样?"黄忠嗣说着忽然眯起眼睛,"你大半夜不睡觉躲在门口作甚?"
鸣音霎时涨红了脸:"我出恭路过!回去睡了!"说完便落荒而逃。
待脚步声远去,王莺莺起身轻叹:"官人当真看不出鸣音的心思?"
黄忠嗣心头一紧:"莺娘,我心里唯你一人,对她绝无他想。"
"你啊!我又不是..."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抽泣声,随着急促脚步声渐远。
王莺莺蹙眉瞪向黄忠嗣:"那日她为救你,连女儿家名节都不顾了!你方才那般绝情..."说着甩袖追了出去。
黄忠嗣望着远去的倩影,陷入沉思。这......
半刻钟后,他挠了挠头,这算什么事啊?当真头疼。
恰在此时,福伯端着雕花木盒缓步而入,行至案前躬身道:"家主,南洋来信。先前改良的琉璃工艺已见成效,这是成品。"说罢将木盒轻放于案几之上。
黄忠嗣闻言双目生辉,急急掀开盒盖。
但见锦缎衬底间,两只剔透的琉璃杯静卧其中。
他拈起一支凑近烛台细观,灯影摇曳下,杯身隐约流转几缕青痕。
"啧,可惜了。"他摇头轻叹,"虽掌握现代玻璃制造工艺,却仍难成纯透之质。烧造温度尚可勉力,只是纯碱提纯受当世技法所限......"
指尖摩挲着杯壁上的绿斑,话锋忽转:"传信南洋,成品须严控品质,最低亦要如此标准。若有次品——宁可砸碎,不可外流。"
"老仆记下了。"福伯垂手应道,稍顿又道:"家主先前吩咐筹办的钢铁厂,诸般事宜已安排妥当。"
"明日着人登册备案。"黄忠嗣神色骤肃,"切记保密为先,匠人须严加管束。此法若流至西夏辽境......"
语未尽,眉峰已聚。
福伯郑重长揖:"家主放心。"
"现今能动用的钱银几何?"
"若将库中金锭悉数兑作铜钱,约二百八十万贯有余。"
"竟有这般数目?"黄忠嗣愕然。
福伯沟壑纵横的面容浮起笑意:"吕宋金矿昼夜开采不休,若非家主严令截留七成充作军资,怕已逾千万贯之数。"
"甚好!"黄忠嗣拊掌而笑,复问:"吕宋近况如何?可有难处?"
"禀家主,吕宋现驻精锐三千。虽未全数披甲,然兵员皆百里挑一。阿柴......"
福伯语带欣慰,"如今壮实不少,已任您先前说的团长之职。"
"那混小子!"黄忠嗣摇头失笑,"原想教他走文仕之道,倒成了赳赳武夫。去信时记得叮嘱他勤读兵书,莫忘我给的练兵纪要。对了,给这支部队定个番号——便唤作第一军团吧,倒也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