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洪,本名杨涟,湖北应山首席卷王。
他自认才高八斗,别人最多占个一斗,剩下的七斗还得给他当伴读。
科试放榜那天,他正在饭馆干饭,准备庆功。
小二一声吆喝,报优等喜讯的队伍来了。
杨大洪激动得一拍桌子,满心都是“舍我其谁”的BGM。
他嘴里还含着一口刚扒拉进去的米饭,就这么直愣愣冲了出去。
“有杨某否?”
那声音含混不清,带着饭粒的喷射。
报喜的伙计翻了半天名单,眼神里充满了对一个文盲的同情。
“无。”
一个字,宛如九天神雷,精准命中杨大洪的天灵盖。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一尊被命运抛弃的雕塑。
那口未来得及吞下的米饭,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绝望,当场决定不走了。
它在杨大洪的胸口安营扎寨,成了一个硬邦邦的病块。
从此,杨大洪患上了“榜上无名综合噎食症”。
喝口水都像在吞玻璃碴子,吃口饭仿佛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亲朋好友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活像个行走的衣架子,都快愁死了。
“大洪啊,不就是个考试吗,至于吗?”
“就是,还有录遗考试,翻盘的机会大大的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凑了十两银子,硬塞给他。
“拿着,去考试,或者去看病,总之别在我们面前晃悠了,看着心梗。”
杨大洪揣着这沉甸甸的十两银子,感觉比自己心里的石头还重。
他一步三喘,踏上了前往应试的社畜之路。
旅途中的某个夜晚,他累得瘫在客栈的硬板床上,做了一个极其高清的梦。
梦里有个人影,说话自带电音。
“前途有人能愈君疾,宜苦求之。”
杨大洪寻思这NPC还挺贴心。
那人影临走前,又甩给他一首诗,其中两句格外清晰。
“江边柳下三弄笛,抛向江心莫叹息。”
说完,人影就化作一堆马赛克消失了。
杨大洪醒来,觉得这梦多少沾点离谱,没太当回事。
第二天,他拖着病体继续赶路,走到一条江边,抬眼一瞧,瞬间愣住了。
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赫然坐着一个道士,手里正盘着个笛子。
这场景,简直就是梦境的线下复刻版。
杨大洪脑子嗡的一声,也顾不上什么科学唯物了,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他“扑通”一声跪下,抱住道士的大腿就开始嚎。
“大师救我!我卡住了!”
道士被他这套操作整得一愣,随即笑了。
“你找错人了,贫道乃一介乐手,不会行医。”
“不过看你这么有诚意,可以为你现场演奏三首单曲循环。”
说完,他真就拿起笛子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就是调子有点跑。
杨大洪听着这魔性的音乐,越发觉得跟梦里的提示对上了号。
他更加坚信眼前这位就是自己的救星。
他从怀里掏出那十两皱巴巴的银子,双手奉上,姿态虔诚得像在给爱豆上供。
“大师,这是我全部家当,请您务必收下!”
道士瞥了一眼,接了过去。
然后,在杨大洪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手腕一抖,将那十两银子潇洒地抛向了滚滚江心。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连个水花都没怎么溅起来。
杨大洪的眼珠子差点跟着银子一起飞出去。
那可是十两啊!众筹来的血汗钱!他的全部希望!
他的心在滴血,脸上写满了“我裂开了”。
道士看着他那副死了爹妈的表情,悠悠开口。
“看来你还是舍不得这身外之物。”
“罢了罢了,银子就在江边,你自己去捡回来吧。”
杨大洪一脸懵逼地挪到江边。
他低头一看,只见那十两银子正整整齐齐地码在岸边的鹅卵石上,还泛着被江水洗过的清新的光泽。
此时,他脑内的CPU彻底烧了。
这绝对不是凡人!这是神仙下凡来渡我了!
他“咚”的一声又跪下了,这次是五体投地。
“神仙!您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神仙啊!”
道士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指着杨大洪的身后。
“我不是神仙。”
“真正的神仙,在你后面。”
杨大洪下意识地猛一回头。
就在他脖子拧成麻花的那一瞬间,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拍在了他的后颈上。
“啪!”
一声脆响,清澈嘹亮。
“你这俗人!”
道士一声暴喝,中气十足。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把杨大洪拍得一个趔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
“呕——”
一团不可名状之物,从他喉咙深处喷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砸在地上。
杨大洪低头看去。
那东西被一层诡异的赤色丝线包裹着,像个劣质手办。
他颤抖着伸手戳破。
里面,竟然是那口让他魂牵梦绕、死去活来的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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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饭还保持着当年的形状,颗粒分明,充满了故事感。
刹那间,他只觉胸口一片通畅,呼吸都带了甜味,困扰他许久的顽疾,就这么被一巴掌拍好了。
他惊喜交加,猛地转身想感谢神仙。
柳树下空空如也,江风吹过,只剩寂寞。
道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后的杨大洪,人生仿佛开了挂。
六年后,他考中举人。
又过三年,高中进士。
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七年,一路升到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
他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专门跟权臣对着干。
尤其看不惯当时权倾朝野的宦官魏忠贤。
天启四年,杨大洪直接甩出一篇两万字的雄文,上疏弹劾魏忠贤,列举其二十四条滔天大罪,条条都带截图和证据。
这一操作,直接捅了马蜂窝。
魏忠贤恼羞成怒,把他抓进大牢,往死里折磨。
但杨大洪硬是没怂,把监狱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办公室,天天写举报信,骂得魏忠贤狗血淋头。
最终,这位硬汉官员,惨死狱中。
他的一生堪称传奇。
早年因一场考试差点被米饭噎死,后来又因一身正气与整个阉党硬刚到底。
或许从被道士那一巴掌拍通任督二脉开始,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连一粒米饭都能置人于死地,那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刺激的事呢?
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