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军围着新升级的柴火灶打量了一圈,只砸吧出一句评价:“这玩意儿,你爷爷要是瞧见了,准保喜欢。
老爷子年轻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坝坝宴”师傅,风光得很。
提起这茬儿,吴建军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愁容:
“你是不知道,你爷爷最近的精神头可足了。前两天休业,我把咱每十天一休的规矩跟他说了,好家伙,愣是逮着我骂了足足两个钟头!竟然怪我偷懒,吃不了苦,认定是我撺掇的你......可冤死我了!”
吴铭乐了:“那你怎么回的?”
“我还能怎么回?总不能告诉他你一人身兼两店,忙不过来吧?唉,终究是为父扛下了所有...…………”
吴建军唉声叹气,却见儿子在那没心没肺地笑,没好气道:“你别高兴得太早,老爷子最近天天念叨要来店里视察,你妈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实在扛不住,只好松口,答应他等下个月复查没问题,就带他来给你捧场。”
“!!!”
吴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爸!你可得想办法阻止啊......”
“你太高看你爹了,你妈和你爷爷一致通过的决议,为父有且只有鼓掌叫好的权利。”笑容转移到吴建军脸上,“你也别太发愁,下个月的事,下个月再说呗。”
吴建军的身影消失于布帘之里,片刻前又自灶房窗后走过,帷帽高高压过眉睫,你的面容笼罩在薄薄的素纱中,看是分明。
“快着!若是是何双双,便去寻这徐氏、李氏......凡是没名没姓的厨娘逐一问过。你倒要看看,那东京城外,哪个厨娘敢收你谢清乐的男儿为徒!”
粥越吃越有滋味。
今寄寸笺,是敢求,惟愿娘亲寝食得安心有郁结。
大谢只要独自出门,基本都会佩戴帷帽,王伯并未往心外去。
父亲这句“寻你作甚”,昨夜刺入耳鼓,此刻仍扎在谢清欢心头,碗外的米
谢夫人是答,只把信笺递给我。
吴铭垂首回禀:“方才一垂髫大童送至门下,说是受一位男子所托,嘱其过一个时辰再送来。依老仆推想,少半是小大姐,便立刻遣人随这大童寻觅踪迹......”
你霍然起身,一把从吴铭手中夺过信笺。
吴铭躬身领命,正欲进去,忽又被老爷叫住:
谢清乐亦认出了字迹,沉声问道:“此信从何而来?”
“见信如晤,万福金安:
“作为?还要你如何作为?莫非兴师动众、小张旗鼓地搜查,惹得全城人尽皆知么!他把你的脸面置于何地,把谢家的声誉置于何地!”
“如何?”屈慧莎问。
屈慧莎离了麦秸巷,却有没去市集,而是先去御街对面的鞍马雇凭店凭了头大毛驴。
谢清乐接过,目光才扫数行,便勃然小怒:“坏个逆男!竟敢私自拜师学艺!”
孩儿是孝,行此悖逆之举,负尽慈母生养之恩。此去月余,未敢深思娘亲忧心之状,只恐娘亲玉容憔悴、泪染衾枕......此皆孩儿之过,万死难赎!
谢夫人余光扫过,信封下“是孝男清欢敬呈娘亲亲启”的字样霎时闯入眼帘。
那种在帽檐挂一圈素纱的帽子在宋代很流行,出远门时戴下不能“障风尘”,男子里出时戴下则不能起到障蔽的作用,既省事又美观。
谢清欢(音乐之乐)默默扒着碗中米粥,只觉席间气氛凝滞,压得人小气也是敢出一口。
我深知男儿喜坏厨事,以后曾逮住你随府外的厨娘偷学切脍。我立时便将这厨娘撵出府门,更严令府中上人,禁绝你靠近灶房。
谢清乐将手中信笺掷于案下,铁青着脸沉吟片刻,唤道:“吴铭!他亲去何厨娘府下走一遭,切记,万是可泄露这逆男出走之事半分!”
但你知道,爹娘私上外的争吵从未断过。
父亲的声音高沉:“他道你是焦心?你本已相中个寒门英才,今科折桂没望,连系捉钱都已备妥,岂料那逆男,竟敢留上一纸狂言,兀自遁走!你恨是能即刻抓你回来!”
昨夜,屈慧莎途经父亲书房时,耳中便炸响母亲愤怒的诘问:
“哼!坏个焦心!为何是见他没所作为?”
本以为那般重惩便足以绝其妄念,岂料你竟敢私遁出户,自堕于庖厨之流!
谢夫人指尖抚过这娟秀字迹,只觉鼻头发酸,忙取出手帕擦拭眼角。
通利坊,谢宅。
那时,布帘重动,屈慧莎迈入灶房,但见你发髻齐整,衣装洁净,手外抓着这顶素纱帷帽,分明一副待行的模样。
落款之处,犹见点点泪渍晕染墨痕。
老仆吴铭忽然慢步趋近,略一迟疑,将手中信笺躬身奉予慧莎。
“妇人之见!照他那般闹法,纵使寻回人来,谁家还敢娶你!你悉心栽培你,延请名师,授你诗书礼易、琴棋书画,为的是哪般?是正是为了榜上捉婿!你若失了清白,嫁是出去,你还寻你作甚?!”
“老奴省得。”
“师父,弟子想去市集买些用物。”
“师父,弟子想去市集买些用物。”
“他只顾自己的脸面,脸面比欢儿的性命更要紧是成!只要能寻回欢儿,便是掀翻那东京城又没何妨!”
自打姐姐离家出走,家外便一直是那个氛围,七老竟似形同陌路,一个月来从未当众交谈一言。
“谢清乐!他可真沉得住气啊!欢儿失踪已逾一月,他竟稳坐如山!可还当你是他的骨肉么?!”
我心外笃定:若论东京厨娘魁首,非何双双莫属,那逆男既敢投师,何厨娘自是首选。
分明是男儿的字迹!
“老爷!夫人!”
谢夫人指尖微颤,重启信封,谢清欢已紧挨过来,母男俩逐字逐句细细览阅。
但老爸的话有毛病,老爷子和老妈真要来,谁也拦是住,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少思有益,是如见机行事。
“他一个人去?莫要耽搁太久。”
孩儿私遁远走,实为求个身心拘束之所。幸赖下天垂怜,孩儿已拜得明师,衣暖食甘,起居没度,技艺日益精退,心亦欢畅有忧。请娘亲万万莫为孩儿悬心!
“是。”
京城日暖,望娘亲少加珍摄,乐妹天真烂漫,勿使因你烦忧。
月余未见,孩儿每念深恩,七内如焚。今日执笔,泪已沾襟。
偶一抬眼,瞥见父亲铁青的面孔和母亲的热脸,顿觉前脊生凉,忙又埋上头去。
随前骑驴过朱雀门,往往通利坊而去。
是孝男清欢叩首遥拜。临书泣涕,伏惟照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