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如意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随即表态,“朋友一场,捞你出水深火热也没什么。”
行临稳稳跟着沈确的车出了大门,夏季天长,已是傍晚时分,暑热半点未散,正值晚高峰,街上人来人往,车子也多,行驶一路走走停停。
“可能会连累你。”行临在沉默半晌后又开口。
乔如意转头看他,“怎么说?”
许是嫌领带不舒服,行临腾出一手,修长食指插进领带扣里往下拉了拉,随意却又性感。
至少看在乔如意眼里挺性感。
她也不是对所有西装男都有好感,像是行临这种衣架子穿出既克己复礼又带着糙感荷尔蒙的,她很有好感。
“有人拍了你不少照片,免不了会拿你我关系说事。我已经叮嘱沈确管控舆情了,但可能还会有漏网之鱼。”行临低低地说。
乔如意听了这番话没应声,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行临看了她一眼,“你这种眼神让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行临,你把后果都想得那么清楚了还拖我下水,怎么想的?”
行临抿唇浅笑,“很抱歉。”
也不解释,只是道歉,但很明显他这歉意并非出自真心实意。
乔如意也没计较,反正她工作起来也很少上网,热搜这种事你不理它,它自然也不会理你很长时间。
见他领带扯了一半,歪歪斜斜,忍不住问,“要摘吗?”
行临顺势一瞧,点了头,“太热了。”
路况变得复杂,他开车不能分心,乔如意就想着代劳了。她倾身过来,伸手帮他扯领带。
“大学的讲座也不用穿得这么正式吧。”
行临垂眸看了她一眼,“穿这么正式也不是为了讲座。”
乔如意随口,“还有别的事?”
行临嗯了一声。
乔如意哦了一声。
心里不是滋味,就突然觉得自作多情了。当时听沈确说他是主动应下这次的讲座,她以为他是冲着她来的。
原来,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这件事重要到能让他以这般正式隆重的姿态出现,讲座不过就是顺带手的事。
“那你是今晚要去办事?”她问了句。
行临,“今晚不是约好一起吃饭吗?”
“你不是有重要的事吗?”乔如意压下心头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轻声道,“有事你就去办事,咱们吃饭随时都能约,你又不是马上要走。”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行临轻嗯了一声,转头凝视她,“重要的事都办完了,今晚我们一起吃饭,约好的。”
他强调了后三个字。
“好。”乔如意轻声道。
心里的感觉挺复杂,就是那种有兴奋和雀跃,还有点失落感。
“你说的重要的事,跟九时墟有关吗?”
“不是九时墟的事。”行临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她,“是见一个重要的人。”
乔如意也转过头,“见到了?”
行临唇角泛笑,“见到了。”
许是染笑的缘故,他黑眸里似嵌入光亮,闪烁如星,乔如意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与此同时心里泛着酸水。
“可真是千年铁树开花了。”她扭过头,显得很随意说了句。
行临饶有兴致,“你怎么判定我要见的是女性?”
乔如意目视前方,“男性值得你这么隆重吗?雄孔雀也喜欢对着母孔雀开屏。”
行临被逗笑了。
绿灯了,车子缓缓启动。
关于他见的那个重要的人到底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便没再提,乔如意想知道,但他都不提了,她再追着问像是怎么回事似的。
“如意,能帮个忙吗?”少许,他说。
乔如意嗯?了一声。
行临目视前方,“我衬衫扣子太紧了,方便帮我解开两颗吗?”
乔如意挑眉,前脚解领带是主动帮忙,这后脚怎么还要求上了?再说了,解衬衫扣子自己抬手更方便吧。
行临很诚恳地补了句,“这边路况我不熟,不敢分心。”
乔如意看着他,他目视前方清了清嗓子,看样子是不大舒服。她心软了,好人做到底,倾身上前替他解衬衫扣子。
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最上头的扣子临近喉结,乔如意的手指搭上去,柔软的指肚就不经意擦过他的喉结。
锋利性感的弧度。
乔如意觉得指尖跟着烫了一下,与此同时,行临的喉结也上下滚了一下。
她没收回手,硬着头皮解开他衬衫的两颗扣子。没等坐直呢,车子冷不丁打了个弯,乔如意一个重心不稳顺着惯性就摔他怀里了。
行临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及时揽过她,“抱歉,刚才有只猫窜过去了。”
乔如意示意没事,稍许坐了回去。
两人出现了沉默。
就在乔如意以为他俩还会像赶往机场那次有着漫长沉默时,行临很快就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我在交大讲座?”
“沈确说的。”乔如意觉得这是句闲聊的话,那还能怎么知道的?
跟着她也说了句挺闲聊的话,“你知道沈确和陶姜是相亲对象吗?”
不料,行临竟感到挺意外,“是吗?”
乔如意也挺意外的,她以为像是沈确和行临这种要好关系,该什么事都和盘托出吧。行临给了解释,有时候男人凑在一起的确很少谈感情的事。
乔如意点点头,似乎是这样的。
“怪不得听说我要来西安,他忙不迭跟来。”行临笑说。
乔如意好奇,“陶姜是昨天来的西安,你们呢?”
行临说,“今天一早的航班,下了飞机在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到交大了。”
那是挺赶的。
乔如意轻笑,这沈确还真是一路追过来的。
“这么一看,这俩还挺有戏。”
行临笑而不语。
乔如意思量着,又问,“沈确交过女朋友吗?交过几个?”
“你觉得他交过几个?”行临将问题甩给她。
乔如意评论起沈确也不客气,“他啊,长得好看,家境又不错,事业有成,投怀送抱的姑娘肯定少不了,最少也得十来个了吧。”
行临被逗笑,“他要是有十来个那就出息了。”
一听他这么说,乔如意就更好奇了,“那他有几个前女友?”
行临瞥了她一眼,“你是替陶姜打听行情?”
“必须的,现在他俩都这么敏感的关系了。”
行临眉眼含笑,“行,我也不瞒你,沈确他其实没什么恋爱经验。”
“我不信。”
行临微微点头,“你不信也正常,但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陶姜家境好,长得又不错,脾气秉性也很好,她怎么就到了相亲这步田地?”行临轻声问。
“那是因为……”乔如意说到一半止住了话。
陶姜身边的确不缺追求者,从小到大追求者能甩出好几条街,有钱的没钱的,帅的、man的,小伙子到中年人形形色色,但她没一个看上的。
乔如意曾经问过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陶姜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说,有感觉的吧。
有感觉的,比直接要房要车还难。
拖着拖着就到了相亲的地步。
但陶姜说,相亲就是最后的归宿,不管你是前面爱得有轰轰烈烈都抵不过最后的门当户对。
乔如意问她,你觉得门当户对不重要?
陶姜摇头,重要。
门当户对的不仅仅是财力,还有价值观和人生观,更重要的要有担负家族荣辱的责任心和能力。商业联姻,联的从不是两人的爱情,而是两个家族荣辱与共的资本。
行临知道她想明白了,笑说,“所以,沈确没恋爱经验也有迹可循了吧。”
乔如意嗯了一声,想了想,叹了句,“照这么看,沈确和陶姜真有情的话反倒不容易走到一起。”
联姻本就不同于寻常婚姻,是被明码标价的。可一旦如此,爱就成了账本里的一个数字。日复一日,在利益与责任的磋磨下,再深的情分也会被磨损,直到忘记最初心动的原因。
行临明白她所想,“这只是你的想法。”
简单的话将乔如意敲醒,也对,她所认定的规则未必适合陶姜。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街上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夕阳已有了霞红的光影,逶迤出瑰丽的模样。
一时间乔如意陷入沉默,两人之间有好感,但自小身处的环境,可能让彼此对情感之事也不敢抱太大期许。
不过,沈确明显是主动了些。
照时间来看,沈确是临飞之前给陶姜打了电话。
临飞之前,落地即将中午……
他们到了酒店后只是稍作收拾便动身去了交大。
乔如意一激灵。
行临哪来的时间去办重要的事,见重要的人?
但他又说,见到了。
乔如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心底那种类似预感的感觉又隐隐升腾了。
她又扭头看他,目光里有打量。
行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这么瞅着他,笑了,“又想什么坏点子呢?”
乔如意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的,“你要见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我吧?”
行临闻言,忍不住爽朗大笑了。
很少见他这么笑,看得出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乔如意见状,心里的预感就愈发清晰了。
“行临!”
行临带着笑腔,“我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你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傻?”
乔如意心底似有一团烟花炸开,有雀跃还有莫名的兴奋。
但还是强压着差点失控的情绪,说,“你见我还需要西装革履?”
行临趁着前车行驶慢,转头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傻。”
乔如意抬手掐他胳膊,“说谁傻?”
“疼疼疼,开车呢,别闹。”
乔如意松了手,抿抿嘴又扭头看窗外。车窗外日光渐暗,竟也映出玻璃上女子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和疑似坨红的脸颊。
这一次的沉默,像是多了些暧昧不清的东西。
哪怕她不愿深想,有些情感也已昭然若揭了。
是她傻吗?
行临不过是给了她台阶下。
“乔如意。”行临冷不定开口。
乔如意倏然扭头看他,耳根子的燥热还没退散。
“这三个月你是不好好吃饭?”
乔如意,“没有,我吃得可好了。”
行临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腰肢,眸色暗了暗,“瘦了。”
更细了。
他刚才搂她都不敢用力,生怕一碰就折。
乔如意不想讨论自己瘦没瘦的问题,好奇问行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西安?”
“你的朋友圈。”行临简明扼要,“西安的古城楼和BJ的古城楼,我还是能分清的。”
乔如意,“行临你过分了,自己不发朋友圈,感情都在窥屏呢?”
行临转了方向盘,“你怎么知道我不发圈?看了?”
一针见血的。
乔如意像是被抓了现形似的尴尬,一清嗓子,“那朋友间看看怎么了?”
行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嘴角微扬的弧度有片刻凝滞。
“听说你在交大有三场讲座,结束了就回瓜州吗?”乔如意没发现他脸色的变化。
不过行临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初,他说,“看情况。”
乔如意没明白他这句“看情况”是什么意思,刚想问,就听行临说,“餐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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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当地口碑不错的餐厅,四人都喝了酒。这期间乔如意还跟周别打了视频电话,周别那边还在哭哈哈地盯咖啡厅,镜头一转,店里都坐满了。
周别又将镜头转了过来,阴阳怪气的,“就知道我哥去西安一准儿去找你,过分,都不带上我。”
行临手臂一横夺过手机,对周别说了句,“好好看店,别开小差。”
话毕都不给周别拉家常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掐断了视频通话。
鱼人有那边的手机打不通,连续打了好多遍。沈确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几点啊。“不会睡了吧?”
乔如意清楚鱼人有的情况,摆摆手,“她现在一头扎进西夏文化的海洋里,一入夜手机就调静音,我都习惯了。”
沈确喝酒喝得脸都红了,笑说,“可真行。”
四人吃吃喝喝到餐厅打烊,叫了两名代驾,行临和沈确都不放心她俩单独回去,决定送一程。
跟来时一样,行临和乔如意一辆车,沈确和陶姜一辆车,只不过回去时两人坐后排。
今晚四人都喝了不少酒,上次喝得这么多还是在心想事成茶肆,周别喝哭了那次,搂着阿寿依依不舍。
乔如意头昏沉沉的,车外的霓虹飞溅入眼,明明是醉了,却异常明亮似星。她在想,时间过得也是飞快,阿寿和茶肆里的人和事好像一下就卷进了历史的洪流。
恍若一梦。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行临,心想,如果这辈子都不再有游光,他是不是就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手心突然疼了一下,紧跟着就是麻酥酥的。
乔如意皱了下眉头,手腕上的升卿已经酣然入梦,不是它咬的。她慢慢按揉发麻的手心,这种麻嗖嗖的感觉像是长了脚似的,从手心慢慢扩散到手臂。
“怎么了?”行临察觉,低声问。
行临眼里有醉意,但仗着酒量好,还远远不到不省人事的程度,相反,见乔如意有异常,他立马清醒了不少。
“没事,手麻了。”乔如意说了句。
许也是酒精作祟,行临不假思索,伸手便将她的手拉过来。乔如意先是一愣,随即想抽回手,下一秒就被行临的大手给按住了。
“我帮你。”他低低道,一下下帮她按揉,力道不轻不重,很有分寸。
“没大碍。”乔如意觉得口干舌燥。
男人的掌心温热,虎口还有薄茧,按揉间是肌肤相贴交缠,就生出难以言喻的暧昧来,她的手还总会时不时碰触到他的大腿。
跟喝了酒有关吗,所以感觉就很灵敏?她能感觉到西装裤下男人的结实和力量感,心里的火就烧到喉咙来了。
行临低声问,“是你受过伤的手,平时会经常发麻?”
乔如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他宽大的手掌间被轻轻揉捏,明明是青筋凸起的大手,却刻意放轻了力道,只为她。
心头拍过一阵浪潮。
她摇头,“也不是经常,没事的。”
行临微微点了点头,但没松手,很有耐性地继续为她揉捏,从手指到手心再到手腕、小臂,一下一下的,力道舒服。
乔如意一度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如意,”染了醉意的男人嗓音也格外性感磁性。
乔如意嗯?了一声。
“要在西安待多久?”
乔如意想了想,口吻慵懒,“要这批残片都拓完吧,具体多久还要看发掘的情况。”她舒展了一下身子,软绵绵。
行临见状,笑着将她拉靠过来,“闭眼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乔如意的头靠在他肩膀上,衬衫贴着男人的体温和淡淡酒气,像是钩子,勾得她心痒痒的,可靠上的瞬间又觉格外安全。
趁着酒劲,她低低笑,嘟囔了句。
行临没听清,低下脸,“说什么?”
她微微仰脸,红唇轻蹭着他的侧脸靠近他的耳畔,似贴非贴的。
“行临,你可真秀色可餐。”
声音跟黏化了的,染了酒气就能媚惑入骨,行临呼吸一滞,性感喉结上下滑动,他低垂着脸,借着车窗外一簇簇跃动的光凝视她的脸,眸底沉沉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