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槿安蹲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调整火候。陶罐里的药膳正冒着细密的气泡,散发出混合着草药香与肉香的独特气味。她舀了一小勺,吹凉后尝了尝,眉头微蹙——还差一点什么。
"需要蜂蜜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陈槿安手一抖,勺子差点掉进罐里。她回头看见许临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一个小陶罐。
"你怎么……"陈槿安接过陶罐,打开一看,果然是金黄透亮的野蜂蜜,"我正想着缺一点甜味中和苦味。"
许临嘴角微翘:"闻出来的。你的当归黄芪炖鸡,药香够足,但甜味不够压不住苦味。"她走进厨房,顺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干枣,"再加点这个更好。"
陈槿安接过红枣,将红枣洗净放入罐中:"谢谢。不过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去镇上进药材吗?"
"提前回来了。"
许临自然地坐到灶台旁的小凳上,拿起扇子帮忙扇火
"听说某人为了明天的丰收祭,已经把自己关在厨房三天了。村里人都在传你要用玄武国的秘方惊艳全场。"
——————
陈槿安的手顿了一下。自从上次无意中提到自己"来自玄武国"后,许临从未追问详情,但偶尔会用这种半开玩笑的方式试探。她决定顺着话题说下去
"只是些家常药膳,我祖母的配方。在玄……我老家,秋冬季节常吃。"
"明天全村人都会来,"许临用扇子指指灶台上排开的五个陶罐,"你确定这些够?"
陈槿安咬了咬下唇。
她确实低估了村民对美食的热情。三天前,当村长宣布要举办丰收祭典,并鼓励大家准备特色食物时,她一时冲动报了名。
现在想来,或许太过招摇了。
"材料不够了,"她叹了口气,"特别是当归和黄芪,后山采的都用完了。"
许临站起身:"等我一下。"
没等陈槿安回应,她已经大步离开。
约莫一刻钟后,许临回来了,怀里抱着个布包。她将布包摊开在桌上,里面赫然是各种药材:当归、黄芪、枸杞、山药……
"这些..."
"我从药箱里拿的,"许临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最近没什么重病患者,用不上这些补药。"
陈槿安拿起一根当归,品质明显比她自己采的好很多:"这太贵重了……"
"就当投资。"许临眨眨眼,"明天祭典上卖的钱分我四成。"
陈槿安忍不住笑了:"奸商。"
"彼此彼此。"许临指向灶台上的陶罐,"我可是尝过的,就这味道,明天肯定被抢光。四成我都说少了。"
两人相视而笑。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厨房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陈槿安突然意识到,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
没有隐藏的紧张,没有过去的阴影,只是两个朋友一起准备食物的平凡时刻。
———————
"对了,"许临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给你的。"
陈槿安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是混合好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安神茶,"许临解释道,目光却飘向别处,"看你最近睡得不太好。睡前用热水泡一包,能帮助安眠。"
陈槿安的手指收紧,握住了布袋。自从白河村回来后,她确实经常做噩梦。
"谢谢。"她轻声说,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许临摆摆手,转身去查看其他陶罐
"这个是什么?闻起来有股果香。"
"苹果蜜饯炖百合,润肺的。"陈槿安跟过去,"我想准备些甜口的,适合孩子。"
许临挑眉:"没想到你还会做甜食。"
"以前……"陈槿安差点说出"在避难所时经常用有限的水果做甜点",及时改口,"在家时常做。我妹妹喜欢吃甜的。"
这不算完全说谎。她确实有个像妹妹一样的队友林楠,偶尔说想念甜食,但是这个技能是她之前就会的。
"你还有妹妹?"
许临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曾经。"陈槿安简短地回答,转身去搅拌陶罐,结束了这个话题。
许临没有追问。
她只是安静地帮忙扇火,眼底闪过深邃,偶尔递个工具或尝下味道。两人默契地忙碌着,厨房里只剩下陶罐咕嘟声和柴火噼啪声。
——————
日落时分,所有药膳终于准备完毕。
陈槿安揉了揉酸痛的腰,看着整齐排列的五十多个陶罐,既有成就感又有些忐忑——明天全村人都会尝到她的手艺,这感觉比面对丧尸群还让人紧张。
"明天会成功的。"许临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拍拍她的肩膀,"我打赌你的摊位前肯定排长队。"
"希望如此。"陈槿安笑了笑,"对了,你明天准备什么?"
"老一套,"许临耸耸肩,"义诊摊位。丰收祭惯例了,趁着人多给大家看看小病小痛。"
陈槿安点点头。神农国的风俗她还在慢慢了解,但医者地位崇高这点已经深有体会。许临虽然年轻,但在附近几个村子已经小有名气。
"我去给你帮忙吧?"陈槿安提议,"药膳卖完就去你那边。"
许临眼睛一亮:"真的?正好有几个疑难病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只是有些……民间偏方经验,比不上你的正规医术。"
"少来,"许临轻轻推了她一下,"白河村那次,你的'偏方'救了至少五条命。"
陈槿安不置可否地笑笑。两人约定明天一早在村广场见面后,许临便告辞了。
——————
丰收祭当天,整个青田村焕然一新。
村中央的广场上搭起了彩棚,各色摊位鳞次栉比。孩子们穿着新衣追逐打闹,妇女们展示着自家美食,男人们则搬出了珍藏的佳酿。连平日严肃的村长都换上了喜庆的红腰带,笑呵呵地四处走动。
陈槿安的药膳摊位很快成为焦点。
起初村民们只是好奇观望,直到张婶勇敢地尝了第一口当归炖鸡,赞不绝口的声音立刻引来人潮。
"槿安姑娘,这百合羹怎么做的?我媳妇咳了半个月了,吃这个能好不?"
"给我留一碗黄芪粥!老头子干农活总喊累……"
"甜的那个再来一份!我家丫头爱吃!"
不到中午,陈槿安的药膳就销售一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一种久违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的农学知识和医疗技能在之前只能为了生存,而且土地被破坏的根本种不了东西,救人也以救命为主……
"我说什么来着?"
许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的义诊摊位,手里拿着两个竹筒饭,"给你留的,趁热吃。"
陈槿安接过竹筒饭,香气扑鼻。米饭里拌着腊肉丁和野菜,还带着竹筒的清香。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饿坏了,道谢后立刻大口吃起来。
"慢点,"许临忍俊不禁,"没人跟你抢。"
陈槿安不好意思地放慢速度。
——————
两人坐在摊位后的树荫下,看着热闹的祭典场景。不远处,一群孩子围着糖人摊尖叫欢笑;更远些,几个老人已经开始就着米酒下棋;广场中央,年轻男女们正随着乐声起舞。
“要去看看吗?"
许临朝跳舞的人群努努嘴。
陈槿安连忙摇头:"我不会跳。"
"我教你。"许临已经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陈槿安还是摇了摇头:"真的不了……我去帮你义诊吧。"
——————
义诊摊前已经排起了长队。许临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望闻问切一丝不苟。
陈槿安则负责抓药和包扎,两人配合默契。偶尔遇到复杂病例,许临会悄悄征求她的意见,而陈槿安基于经验提出的建议往往有奇效。
"那个孩子,"趁换病人的间隙,许临低声说,"手腕脱臼,但哭都不哭一声。太能忍了,不正常。"
陈槿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安静地坐在母亲身边,右手软软地垂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创伤后应激反应,"她不假思索地说,"经历过极度恐惧的孩子会这样。身体上的疼痛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许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向那个男孩,蹲下来与他平视,声音柔和得不像平时的她:"小勇,还记得我吗?去年给你治过肚子疼的许大夫……"
陈槿安看着许临耐心地与男孩互动,一点点赢得他的信任,最后熟练地复位了脱臼的手腕。
整个过程中,许临的温柔细致与她平日里的干脆利落判若两人。
——————
"你很喜欢孩子?"
义诊结束后,陈槿安忍不住问道。
许临正在整理药箱,闻言手指微微一顿:"嗯。小时候没大夫,我妹妹就是发烧耽误了……"
她没说完,但陈槿安懂了。
又是一个失去亲人的灵魂。
在这个看似和平的世界里,痛苦和失去依然无处不在,只是不像她那边**残忍。陈槿安突然想拥抱许临,但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我去拿点喝的。"她低声说,逃也似地离开了。
——————
祭典持续到傍晚。
当夕阳将天空染成金红色时,村民们聚集在广场中央,点燃了巨大的篝火。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笑脸,陈槿安站在人群边缘,既融入又疏离。
"给。"
许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陈槿安接过,小心地尝了一口——甜中带着丝辛辣,有姜和枣的味道,还有一丝酒香。
"驱寒汤,"许临解释,"晚上露水重,喝这个不怕着凉。"
两人并肩站着,看村民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有人拉起了胡琴,欢快的旋律引得更多人加入舞蹈。
陈槿安小口啜饮着驱寒汤,目光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
——————
"听说玄武国的刺客又活跃了。"
旁边两个村民的对话飘进陈槿安耳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是啊,边境几个村子都遭了殃。说是找什么叛徒……"
"嘘,小点声,槿安姑娘不就是……"
对话戛然而止。
陈槿安假装没听见,但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攥紧了杯子。她从未详细说明自己为何离开玄武国,村民们自然有自己的猜测。
现在刺客活动频繁,会不会……
"看!烟花!"有人大喊。
夜空中突然绽放出绚丽的火花,五彩光芒照亮了整个村庄。人群发出惊叹声,陈槿安也不由自主地抬头。
在她那里,任何火光都意味着危险,更别说这样纯粹为了庆祝的烟花了。
——————
最后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绽放时,陈槿安下意识看向许临。许临眼神幽深地看着远方,察觉到目光后,与她相视一笑。
祭典结束后,村民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家。许临和陈槿安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开心吗?"许临问。
陈槿安点点头
"很开心。谢谢你的帮助。"
"明年继续合作?"许临半开玩笑地说,"你负责药膳,我负责招揽客人,五五分成。"
"好啊。"
陈槿安轻声应道,心里却涌起一丝不确定——明年这个时候,她还会在这里吗?
许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没有追问。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各自回家。
——————
陈槿安躺在床上,回味着这一天的种种。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陈槿安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无论明天如何,至少今天,她真切地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