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我立刻一步跨到他身后,蹲下身的瞬间,左手已经覆盖上他紧握七杀剑的手背,指腹触到他手背因为用力而绷起的弧度,冰凉得像块浸润在寒潭里的玉,右手刚贴上他的胸口,指尖便被龙骨的剧烈搏动震得发麻——那是从我身上剥离出去的护心骨,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在他体内发出共振。
灵力顺着掌心注入他的心脉,像早春消融的白雪汇入溪流,温柔却坚定的漫过他体内翻涌乱窜的灵气。
七杀剑的戾气猛地撞上我的气息,发出沉闷的嗡鸣。
陈无赦低低的闷哼了一声,身体骤然脱力向后倒去,我下意识收拢手臂,将他半扶半抱的揽在怀中。
他带着汗意的温热躯体装进怀中时,茉莉香混合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抵在我的肩窝,急促的呼吸扫过颈侧皮肤,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阿棠……”他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依赖,身体本能地往我怀里缩了缩,单薄的脊背贴着我的胸膛,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脏在肋骨下的急促擂动。
真要命啊!我脑中浮现出这四个字,这是怎么了?我茫然的想要触碰自己的胸口。
手臂却舍不得松开,自然而然的环住他的肩膀,张新霞的肩胛骨不再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灼热的温度。
他心口的龙骨每跳一下,我胸口的茫然之处便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像是有根无形的线将我们连在一起。
空库里只剩下我们交叠的呼吸声,明亮的红色焰火自七杀剑而来,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苍白的唇,齿痕浅浅嵌在唇瓣上,透着股倔强的脆弱。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他肩骨的轮廓,手臂也随之收紧了些。
“没事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温柔,“第一次引气别逞强,七杀剑的反噬伤了心神,睡会儿就好了。”
他“嗯”了一声,没动弹,反而转过身子把脸埋在我的胸口,鼻尖蹭过我的锁骨,呼出的热气弄得我皮肤发痒。
怀里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显然是累计睡着了。
我低头看他,睡着的少年褪去了阴翳与清冷,眉宇间带着一丝安宁。
心口的空茫处此刻也被某种温热的情绪填满,不再是初见时对凡人的怜悯,也不是对没有履行承诺的愧疚。
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样的情绪,似乎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已经产生了,只不过我一直未曾在意,直到此刻,他安静在靠在我胸口。
洞外荒冥遗渊的风在呼啸,洞窟里却静谧得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还有胸腔里不断加速的心跳。
将他轻轻的抱起,放到石床上,我不敢再停留,快速的离开了这个洞窟。
回到渊亭境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峥骨那家伙果然又蹲在玉阶上伸着爪子数石狮子,见我回来,立刻乐颠颠的跑过来:“阿棠,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
“别吵。”我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我心里乱的很。”
峥骨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怎么了这是?被荒冥遗渊的风吹傻了?”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大殿,灌了口冷茶才开口:“峥骨,你说……要是你心里突然多了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见着那人就心慌,这是怎么回事?”
峥骨挠了挠头,一脸促狭的笑:“哪家的姑娘让我们明棠太子动了心?”
我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不是姑娘。”
“那是个男的?”峥骨笑嘻嘻的凑上来,“带来我瞧瞧?”他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能让你眯着块冰疙瘩心慌的人,可得让我好好看看长啥样。”
我的脸莫名有些发烫,想起陈无赦靠在我怀里睡着的样子,他身上冷冽的少年气息还萦绕在鼻尖,“看什么看,”我避开他的目光,假装整理衣袖,“不过是……遇到些修行上的麻烦。”
“麻烦?”峥骨挑了挑眉,“能让你伦旭三天在荒冥遗渊蹲点的‘麻烦’?”他突然凑近我,压低声音,“是不是那个被你扔进荒冥遗渊里的少年?”
我心里一震!惊骇得看向峥骨。
“放心,我嘴严着呢。”峥骨龇着大牙笑:“都说你在藏书阁里,但是我知道,这几日你都不在,是不是去荒冥遗渊里寻那少年去了?寻着了?”
“咳!”我呛得咳了两声,茶水差点喷出来。
“你看你看,这就慌了?”他用爪子戳了戳我滚烫的耳尖,突然收敛了玩笑神色,“阿棠,你记不记得那只跃了三次龙门都失败了的小鲤鱼精?”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前日我去吃了她的喜酒,她与一只雌鹰成了亲,成亲那日,雌鹰驮着她在天上飞呢,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直说自己化龙也不如腾跃九霄开心。”
殿外传来晨钟清响,我望着铜壶滴漏里不断坠落的水珠,咽了口唾沫,“可他是……”
“是凡人又如何?”峥骨突然抓起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那里有道浅浅的封印红痕,“我还是睚眦兽一族最小的皇子呢,不也还是被封印着不能化形?这影响我去天庭偷喝瑶池了玉露了?感情这事就像后山的野莓,你不摘下来尝尝,怎么知道是酸是甜?”
说到这里,他突然跳起来猛地在空中打了个圈儿,“对了!前几日膳房新来了个烧鸡的方子,用的是南海进贡的桂花蜜……”
“等等!”我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颈,“你刚说的小鲤鱼精和雌鹰的事儿,接着说。”
峥骨眨眨眼睛,突然露出狡黠的笑,“想听了?那你还不赶紧去膳房给我拿烧鸡?”
我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
“那你拿不拿?”峥骨得意洋洋的挑眉看着我。
我认命的站起来,朝外走去。
“哦,那小鲤鱼精成亲时还剩下几坛梨花醉,她送与我了,你帮我一块儿拿过来哈!”
“你怎么不叫我帮你把烧鸡都给吃了?”
“那不成!快去快回!”
待我拿了烧鸡和酒回来,峥骨满脸兴奋的凑了过来,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开口说了起来。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俩也算是情路坎坷,令人感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