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干净的衣物和用油纸包裹的食物,再次来到被结界隐藏起来的洞窟,沿着狭窄的裂缝往里面走。
陈无赦果然还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蜷缩在我之前用盼融点出的那汪清泉旁边。
他已经将自己清洗干净,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苍白的颈侧,身上裹着之前那件破烂不堪的短褂,短褂明显也被清洗过了,一样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他赤着脚坐在冰冷的岩石上。
听到动静,他猛地抬头,那双清亮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像被点亮的星辰,所有的惶恐不安瞬间被巨大的安心所取代。
“你、你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确认安全后的松懈。
“嗯,答应你的。”我将衣物和食物放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顺手拿起一件干燥的内衫递给他,“换上这个,试衣服穿着容易着凉。食物也趁热吃吧。”看着他这副洗干净后显得格外脆弱的模样,我心底那根因探查无果而紧绷的弦,似乎也稍稍松缓了些许,至少,他现在是安全的。
陈无赦接过衣服,小声的道谢,随后立刻脱下身上潮湿的短褂,窸窸窣窣的开始更换,我则走到整个山洞唯一的一个小洞前,借着它照进来的光,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陈无赦身中万灵噬心咒,虽然暂时是安全了,但是一日不除,终究是个后患,看样子我得去藏书阁,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解除这个禁咒的办法。
还有峥骨,那个小东西现在整日晃荡着,在渊亭境里玩得乐不思蜀,他身上的封印也得想办法解开。
虽然峥骨的封印比这个陈无赦好办多了,但不解开,他整日傻乎乎也不是办法,现在难办的是陈无赦,总不能一直把他关在这洞窟中吧。
“你在想什么?”身后传来陈无赦的声音。
“我在想,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回过身,看到穿着我衣裳的陈无赦,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小子洗干净了收拾一下,倒还真让人眼前一亮。
五官如精心描摹的水墨画,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盛满了碎裂的星辰,就是身形过于单薄瘦弱,撑不起衣裳来,等好好养养,也倒是能养出个芝兰玉树的模样来。
见我定定的看着他,他面色一红,微微低头,双手不自然的在衣服上轻轻摩擦了两下。
“你的衣服上有很浓的茉莉花香气,你喜欢茉莉花?”
“我生来就带着,我自己倒是习惯了,闻不到了。”我微微一笑。
“啊?”陈无赦惊诧的看着我,“还有人生来就带茉莉花香气的?”
“我母后钟爱茉莉。”我莞尔一笑,手中的盼融轻轻展开,带出一股茉莉花的香气,盈满整个洞窟,“她与我父王相遇,就是茉莉盛开的时节,她常说,‘送君茉莉,愿君莫离。’怀我的时候,她更是日日都吃茉莉,将这整个渊亭境的茉莉都给吃了个干净,所以我生下来,还是个蛋的时候,便自带茉莉的香气。”
“哈!”陈无赦突然一笑。
这一笑,宛如春雪消融,让他整个人都柔和温暖了许多。
“你就该多笑笑。”我道:“笑起来多好看啊,小小的年纪,整日的愁眉苦脸,像个小老头似的。”
陈无赦走到我身边,轻声道:“我只是想象了一下,你还是个蛋的模样,应该很可爱吧?你倒是爱笑,性子也好。”
我挑眉,扇子轻轻在他脑门上一点,“很快你就不会觉得我性子好了。”
“额?”陈无赦一懵。
“今日好好休息,自明日起,我亲自来教你武学,教你法术。我想了一下,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你一直躲在这洞窟里也不是办法,在我找到解开你身上万灵噬心咒的办法之前,你必须学会自保,只有学到了真本事,才会不再害怕那些东西,届时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陈无赦听得双眼放光,兴奋都快从眼睛里头溢出来了,“真的吗?你真的要教我?”
“那当然。”我手腕一抖,盼融“唰”地合拢,扇骨轻点虚空。
洞窟内光线陡然一暗,并非熄灭,而是被一股骤然降临的、带着铁锈与血腥气的凌冽杀意所吞噬!仿佛有无形的寒潮席卷了温暖的洞穴。
陈无赦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被惊骇取代,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我扇尖所指之处。
指尖空间如同睡眠般泛起涟漪,一道暗沉如凝固血液般的流光,缓缓从虚空中“抽”出。
那是一柄剑。
剑身狭长,筒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红,仿佛浸透了无数岁月的血污,又像是沉淀了深渊的暗影。
上面雕刻着长长的雷纹,花纹极其繁复。剑刃并不显得如何锋利,反而有种蹲起的厚重感,但是只静静悬浮在那里,聚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凶戾之气!
剑柄漆黑,缠着崭新的黑色皮革,样式古朴,带着一种沧桑的蛮荒感。
“此剑,名‘七杀’,”我声音平淡,仿佛在介绍一件寻常物件,指尖轻轻一引。
“嗡——!”
暗红色的长剑发出一声低沉如兽吼的剑鸣。
“此剑出自天刑雷霄宗,取自冰川海底的陨铁,混铸七代掌门佩剑残片,第三十六代掌门取八十一名罪人脊骨煅烧成碳,引九重雷劫淬火而成。”
“剑成时,天刑雷霄宗至宝‘九霄雷狱塔’塔身倒悬,破军星直坠剑身,所以,它又被折为七剑。”
“合则为七杀,分则为破军。”
说罢,我一抬手,七杀剑落入我的掌中,我将他随意的往陈无赦面前一递。
“拿着。”
陈无赦看着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凶剑,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充满了本能的畏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渴望,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向那漆黑的剑柄。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剑柄的刹那——
“嗤!”
一道极其细微却锐利无比的暗红色剑气毫无征兆的从剑身迸发出来,瞬间在他苍白的手腕上划开一条细长的伤口!
“唔!”陈无赦痛哼一声,闪电般缩回手,鲜血自手腕涌出,奇怪的是却并没有滴落到地上,而是自空中漂浮着被七杀剑完全吸收。
“它很凶。”我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语气依旧平淡,仿佛早有预料,“只有这样的凶器,才能震得住那些想要吞噬你心脏的恶灵。认主之前,它会嗜血。你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