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欲吻夜色 >  第105章 家人

话落,通讯被掐断。

谢明玦站在那,很久没作声。泛白的指节将手机捏得咔咔作响。

林正阳从没见过他脸色这样阴沉,一时不知道该心疼手机,还是替电话那头的人担忧。

“陈小姐不是小孩了。能照顾好自己的。”他试图缓和气氛。

谢明玦敛眸,手机丢回去,“记我账上。还有事。”拿了外套径直往外走。

助理等在酒店门口。

谢明玦把衣服扔进后座,左手撑住车门。他面色苍白,忍着晕眩说:“走一下出国申请流程。”

“您要出国?”

“嗯。”

“这恐怕……”助理欲言又止。

护照被收了。且不说出国审批有多麻烦,这段时间异常敏感,留下或者出国,更多时候代表的是一种立场。

就连许乘月,回美国深造的计划也因此搁置。因为整个许家不能因她落人话病。

谢明玦不可能不知道。

他皱皱眉,神色疲倦至极,“先去办。”

“是。”

*

半个月前,陈纾音落地巴黎戴高乐机场。下午四点的阳光很好,飞行时间过长,双脚踩实在地面时,还有些不真实感。

接机的男人举了牌子,见人出来,用力挥了挥手,“here!”

见陈纾音脚步未停,他又快速切换了中文,“陈小姐!这里!”

陈纾音这才看到他。

“您是?”她推着箱子过去。

“张恪。”男人伸手。“你姐被导师抓去了,只好派我来接你。”

他身量高,眉目高深,像是常年户外运动的人,皮肤有些自然的黝黑。

陈纾音点头。

走至停车场,张恪帮她把行李搬上车,顺口问她:“国内还好吗?”

陈纾音嗯了声。

至少走时还好。

施燃那里她委托了肖澈照顾,物资不至于短缺。谢敛明里暗里也帮了很多,这些陈纾音都知道。

这件事上,她不算一个道德感很高的人。既然是谢敛欠的,有这机会,还给施燃就是。

巴黎似乎没什么晚高峰。从机场到公寓一路畅通。异国建筑在眼前快速掠过,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影。

长途飞行让陈纾音有些疲惫,碍于不熟悉的人在,只得强打精神,她问:“你们怎么会来巴黎?”

“教授是法国人。”张恪说,“他要收集资料,做巴黎圣母院重建的可行性研究课题。”

担心陈纾音不知道,他又说:“就是去年四月那场大火。”

陈纾音点头。

“我看过新闻。”

新闻照片里,正在维修的巴黎圣母院付之一炬。浓烟滚滚,将塞纳河畔上空完全遮蔽。

大火后没多久,法国政府宣布启动重建修缮工作。但宣布是宣布,到落实又是另一回事,没人相信松弛的法国人真的能做到。

“已经动工了吗?”陈纾音问。

“去年开始了。你住的公寓应该能看到工程进度。”

陈纾音有些意外,没再应声。

公寓是陈心棠临时替她找的。在七区,治安不错,步行距离就能到达奥赛博物馆。

到地方,张恪帮她把行李搬下来,一把铜制的钥匙交给她,又留下手机号。

“欢迎来巴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他呲着一口大白牙,丝毫不记得自己也才刚来一个月。

巴黎很好。人也热情。

陈纾音觉得连日来的阴霾有驱散那么一点,她微微笑,“谢谢。有需要一定找你。”

一百多年历史的公寓,卧室尽头有一处弧形的阳台,这个季节没什么葱郁的景色,陈纾音站在那,掌心撑到沁凉的栏杆。

张恪所言非虚,从公寓远眺,数以千计的脚手架将教堂完全包围,只能勉强看到不成型的尖顶。

她收回视线。

因为没有确定归期,这次到巴黎,陈纾音几乎带上了所有行李,所以等全部收拾妥当,天已经擦黑了。

洗过手刚坐下,门铃响了。

陈心棠抱着一束花,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站在门口。“这是什么表情?不欢迎?”她扬眉。

“不是。”陈纾音赶紧让开一条路,“不知道你那么快结束工作。”

天色暗下来,屋里只亮了盏钴黄色的台灯,光线暖融融的,在墙上晕开一道影。

陈心棠把东西放在桌上,又去找花瓶接水,她忙了好一阵没有回头,沉默一会儿说:“今天是除夕。”

她们很久没见面了,也从来不是什么亲密无间的关系。但血缘真奇怪,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牵扯到一起,陈纾音竟也不觉得这样的对话突兀。

她眼睛有些热。

她走过去,看到陈心棠站在水池前理花。大小姐显然是不常做这种事的,细白的手指被刺扎到,很快破了口。

陈纾音忍住笑,“我来吧。”

从陈心棠手里接过鲜花,一支支剪短、剪出斜长的切口,“插瓶的时候打一下螺旋,形态才漂亮。”她说。

陈心棠擦干手,抱臂站在一边看她摆弄,“你怎么会这些。”

“去花店打过工。”

“……老头子没给你生活费?”

处理这些对陈纾音来说很容易,她很快做完,把花瓶放回客厅,“邱叔叔给过一次,我没有要。”

陈心棠神色微顿,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们就这样在异国他乡吃了一顿年夜饭。两人不算热络,话也不多,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吃饭,聊一些无关痛痒的琐碎。

“你知道吗?张恪说我们长得像。”陈心棠拎了酒瓶给陈纾音倒满。

“我们像吗?”

陈心棠笑笑:“不知道。可能外人看来我们就像一家人。毕竟张恪在机场一眼就认出你。”

“我们原本就是家人。”陈纾音说。

哪怕她们始终有隔阂,成为不了真正的、相互依存的姐妹,但陈心棠会冒着风险联系她,她们互相牵挂,希望对方平安,这点毋庸置疑。

年夜饭简单,但桌上的烛台很耀眼。黄铜底座,烛火摇曳。听到陈纾音的话,她眼眶有些发红,偏过一点头,岔开了话题。

“去看过爸爸吗?”

“没有。”

“我听说邱叔叔在替他申请保外就医。”

陈纾音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对这个话题兴致寥寥,但也没有打断她,只微点了点头,说:“能出来也好。”

“准备在巴黎住多久?”

“不知道。公司有开拓海外业务的计划,至少这几年不会回去。”

“只是这个原因?”陈心棠笑笑,“许乘月订婚的消息,半个华人圈都知道了。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