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榕榕将事情交代完毕之后,这个案件沉寂了许久。
她作为证人申请人身保护,谭松跟着她一起回国。
只是他身上还有一个肇事逃逸的案件。
虽然谭松口口声声说,那人不是他撞的,是别人故意碰瓷,但他还是得配合调查。
本来他们回国,最难的就是过海关。
但现在因为配合调查,这一步直接免去,秋榕榕便想着恢复国内的身份。
国内比国外安全许多。
秋榕榕前前后后一共录过八次笔录。
所有人都觉得,她知道这么多还活着,很稀奇。
“他们是穷凶极恶的暴徒,你为什么和他们生活了这么久还安然无恙?”
受害者不止秋榕榕一个,只是活口寥寥无几。
她身处漩涡的边缘,却能够留下一条性命,在别人眼里是奇迹。
“一言难尽。”秋榕榕无法用言语去诉说那几年。
他们对她过于狠毒,又在最后手下留情。
“也幸亏你活着,不然很多事情都已经没有线索,查不清楚了。”
或许沈砚川担忧得没错,留下秋榕榕就是个祸患。
她没本事和他们直接做对,但一旦配合警署调查,就会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谭松每次回来都能带回好消息。
“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案件要到收网阶段了。这次是国内外跨国合作调查,一起对他们施压,他们怕是逃不掉了。”
原本国外是不管的,必然是因为他们手中的芯片,让芯片里丑闻相关联的各方要置他们于死地。
秋榕榕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春色,草长莺飞,她想等案件尘埃落定,那些人都绳之以法,她就可以接着往前看了。
谭松走到她身边,语气轻描淡写,神色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事儿结束后,做我女朋友吧?”
在国外那段日子,他们同住一间破旧的公寓。
他整整睡了一年沙发,从未越界。
那些不动声色的照顾与陪伴,他从未要她还。
他曾多次开玩笑似的表达心意,而她,一直委婉地表示过拒绝。
直到今天,谭松不再弯弯绕绕直接说出来。
秋榕榕对谭松更多的是感激。
他们共患难,算生死之交,但没有爱情。
秋榕榕缓缓地摇头,轻声道:“对不起。”
她感激谭松,感激他曾把她救出来,陪她走过难民营里最艰难的那段路。
他为她挡过拳头,睡过一年沙发,把最好的食物和安全感都留给了她。
可秋榕榕清楚,她对谭松的是感激,没有爱情悸动的感觉。
秋榕榕也尝试过接纳他,但她没法为他心跳加速。
“我很谢谢你。”她轻声说,“但不会因为感激一个人,就爱上他。”
谭松攥紧了拳头,眼底有些不甘,声音低沉急切:“你心里……还放不下周景行吗?”
秋榕榕沉默了一瞬,眼睫微颤,像是风吹皱一池静水。
是,也不是。
她喜欢的,始终是那四年里的周景行。
那个时候,她年仅十八,孤身来到归墟市,人生尚未展开,就已充满风霜,但她仍天真地对未来抱有幻想。
而他,恰好在那个时候,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抵抗的温柔闯入了她的世界。
那时的周景行,温柔体贴,身上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是归属也是港湾,是在她最冷的时候,递来第一束光。
他成了她爱情最初也是最深的投影,是她对美好可能的一切想象。
他是她的初恋,也是她将青春毫无保留地奉献出去的那个人。
所以,她才会爱上他。
但秋榕榕也清楚地知道,那样的周景行,死在她大学毕业的那一天。
之后那个心狠手辣、冷血阴沉的他,不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
她将他们截然分开。
就当那个在学校门口开车接她放学的男人,早就被现实碾碎,消散在绵绵秋雨里,永远留在她最初的年少与爱意里。
“周景行只会存在于过去,我会放下他,不选你,不是因为他存在,而是因为我得忠于自己的本心。”
“如果我仅仅是因为感谢你,就和你在一起的话,对你也不公平。”秋榕榕曾委婉拒绝过他很多次,这次他问得直白,她也回答得直白。
谭松“哼”了一声,“我不觉得,千金难买我乐意,你要是肯答应我,不管你是因为谢谢还是喜欢,我都觉得很公平。”
“我不想钓着你。”
“我就乐意吃你的钩,哪怕你不放饵,我也要咬。”
时间又过去半年。
午后昏黄的阳光照在车窗上,秋榕榕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怀里抱着一沓待补办的材料,望着车水马龙的街景,想着晚上回去炖排骨吃。
几名黑衣人极为嚣张地当街把她从出租车里拽出来,套上头套带走。
秋榕榕想过,她会和周景行再见面,但没想过是这样的场景。
仓库的铁门吱呀一声关上。
头套被扯掉的瞬间,光线刺痛秋榕榕的双眼。
这里是一个废旧仓库,地面潮湿,空气里夹杂着铁锈和汽油味,墙皮斑驳,周景行站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像一道阴影从黑暗里生出来。
他面色苍白,眼眶下压着浓重青灰,衣着还算干净,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扶起来。
秋榕榕盯着他,嗓子发紧:“这种时候当天把我抓回来,你以为你能够跑得掉吗?”
“我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了。”
他苦笑一声,嗓音压得极低,“账户查封,公司停牌,合作方躲得比谁都快。”
“你知道吗?就因为那个芯片,江无渡被人射杀在公海,扔进海里喂鱼,尸骨无存。”
“沈砚川也被最信任的副手背叛,把核心资料卖给了敌方,怕是要面对牢狱之灾。”
这是必然的结局。
周景行身上多起命案缠身,他也自顾不暇。
“可我想起你。”他低声,“想起你还活着,我就觉得那些东西丢掉了也没有关系。”
他向她伸出手:“和我一起走。”
“我不要。”秋榕榕绝对不会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
他笑了,笑容荒芜得像烧尽的草原,半分温度都没有。
“那你杀了我。”
周景行拿出一把打火机。
秋榕榕这才察觉,地面上的是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