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五年·八月初一
洛水之滨,秋风送爽,旌旗猎猎。三十万大魏中军整齐列阵,铁甲在朝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士兵们屏息凝神,目光全部聚焦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他们的皇帝曹璟正一步步登上台阶。
文鸳站在将领队列中,手心微微出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心中既兴奋又忐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心想,"自先帝(曹叡)时期就筹划的伐吴大业,如今终于要付诸实践。"
"紧张了?"身旁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文鸳转头,看到毋丘俭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军银发如霜,但眼神锐利如鹰,腰背挺得笔直,丝毫不显老态。
"毋丘将军!"文鸳连忙行礼,"末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参与如此大战。"
毋丘俭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文鸳差点踉跄:"小子,老夫像你这般年纪时,已经跟着明皇帝南征北战了。这次能与你再次并肩作战,老夫也很高兴。"
文鸳心头一热。他想起去年与毋丘俭短暂共事的那段日子,老将军虽然严厉,但从不吝啬教导。正当他想回应时,号角声骤然响起,全场肃静。
曹璟已登上高台中央。他身着明光铠,外披猩红战袍,腰悬天子剑,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文鸳注意到,皇帝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为此次出征殚精竭虑多日。
"大魏的将士们!"曹璟的声音洪亮有力,在洛水河畔回荡,"今日,我们在此誓师,剑指江东!"
三十万士兵同时发出一声低吼,如同闷雷滚过大地。文鸳感到自己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
曹璟拔出天子剑,剑尖直指苍穹:"孙皓残暴不仁,东吴百姓水深火热!自黄初以来,天下三分已近一甲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将士埋骨他乡?"他的声音愈发激昂,"如今天命在我大魏,一统江山的机会已经到来!"
"万岁!万岁!"士兵们以刀敲击盾牌,声浪如潮。文鸳也跟着高喊,感觉胸腔都要被这股热血冲破。
毋丘俭在一旁低声道:"陛下风采不减当年啊。"
文鸳点头,想起数年前曹璟还是大将军时,也曾这样激励他们征战四方。那时的曹璟意气风发,如今虽已登基为帝,但那股锐气丝毫未减。
曹璟高举双手示意安静:"此次出征,朕将亲率中军攻打江夏!襄阳宗预、马隆先攻荆南,寿春胡遵、诸葛诞东进濡须,交州霍弋、秦朗已与吕兴会合。四路大军齐发,誓要一举荡平孙吴!"
他猛地将剑指向南方:"这一次,让我们南下江东,踏平孙吴,结束这乱世!让天下百姓,重见太平!"
"踏平孙吴!结束乱世!"三十万人的呐喊震得洛水都泛起涟漪。文鸳看到身边的士兵们个个面红耳赤,眼中燃烧着战意。就连一向沉稳的毋丘俭,此刻也握紧了拳头。
誓师结束后,各部开始有序撤离,准备明日开拔。文鸳正要返回自己的营帐,却被毋丘俭叫住。
"文将军,陪老夫走走。"毋丘俭的语气不容拒绝。
两人沿着洛水河畔缓步而行。初秋的风带着水汽拂过面庞,远处士兵们的喧闹声渐渐远去。
"你对此次伐吴,有何看法?"毋丘俭突然问道。
文鸳一愣,谨慎地回答:"孙皓暴虐,民心向背,我军四路齐发,胜算很大。"
毋丘俭轻笑一声:"场面话就免了。老夫问的是你真实想法。"
文鸳犹豫片刻,终于坦言:"末将...有些担心战线过长,四路大军协调不易。若东吴集中兵力击其一路..."
"嗯,还算有脑子。"毋丘俭满意地点点头,"不过陛下早有安排。四路大军中,我们中军是主力,其他三路更多是牵制。只要我们能迅速突破长江防线,东吴必乱。"
文鸳若有所思:"所以关键在渡江一战。"
"正是。"毋丘俭停下脚步,望向波光粼粼的洛水,"就像这河水,看似平静,深处却有暗流。战争也是如此,表面上是兵力对比,实则考验为将者的眼光和决断。"
文鸳恭敬地行礼:"多谢将军指点。"
毋丘俭转身直视他:"文鸳,你年轻有为,但缺乏大战经验。此次出征,老夫会多给你历练机会。记住,为将者既要勇猛如虎,也要谨慎如狐。"
"末将谨记教诲!"文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是老将军对自己的特殊关照。
与此同时,襄阳城外,原蜀汉的降将们正聚集在镇南将军宗预的大帐内。
"马刺史,我军何时开拔?"张嶷这位曾经的蜀汉名将,如今穿着魏国铠甲,语气中难掩急切。
荆州刺史马隆捋了捋胡须:"三日之内。我们的任务是拿下荆南四郡,切断东吴与益州的联系。"
帐内一阵沉默。——关统这位大将叹了口气:"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要带兵攻打曾经祖父守卫过的土地。"
宗预看了他一眼:"关将军,天下大势如此。如今我们同为魏臣,当以统一天下为己任。"
"宗将军说得对。"张嶷握紧拳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当全力以赴。只是..."他声音低了下来,"不知姜伯约若在,会作何感想。"
提到姜维的名字,帐内气氛更加凝重。最后还是马隆打破了沉默:"诸位,往事已矣。此次伐吴若成,天下归一,战乱平息,不正是故丞相诸葛亮毕生所愿吗?"
关统苦笑:"孔明先生希望的是汉室复兴..."
"够了!"宗预猛地拍案,"过去的理想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只需思考如何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务!"
众人肃然。片刻后,关统率先起身抱拳:"末将失言了。请将军分配任务,末将必当效死!"
在淮南寿春,东线大军的誓师仪式刚刚结束。年轻的小将周处难掩兴奋,在营帐内来回踱步。
"柳将军,您说我们有机会直接攻打建业吗?"他问正在擦拭长剑的老将柳隐。
柳隐头也不抬:"年轻人,别好高骛远。我们的任务是牵制东吴东线兵力,确保陛下中军顺利渡江。"
周处撇撇嘴:"可是若能率先攻入建业,岂不是大功一件?"
柳隐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周处啊,战争不是儿戏。东吴经营江东数十年,长江天险岂是那么容易突破的?老夫当年随昭烈帝东征,亲眼见过多少热血儿郎葬身鱼腹。"
周处不服气地反驳:"但如今东吴朝政**,孙皓残暴,民心尽失,正是最佳时机!"
柳隐摇摇头,不再多言。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东线主帅胡遵和副帅诸葛诞走了进来。
"两位将军好兴致啊。"胡遵笑道,"在讨论战术?"
周处立刻行礼:"胡都督,末将正与柳将军讨论进军路线。"
诸葛诞目光锐利地看了周处一眼:"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懂得服从军令。我们的任务是攻占濡须口,不是建业。"
周处脸一红:"末将明白。"
胡遵拍拍诸葛诞的肩膀:"公休,别太严厉。周将军勇武过人,正是我军需要的将才。"他转向柳隐,"柳将军,你经验丰富,要多提点后辈。"
柳隐抱拳:"末将遵命。"
待两位主帅离开后,周处长舒一口气:"诸葛都督真是严厉。"
柳隐意味深长地说:"他当年可是在智取过诸葛恪的名将,自然知道东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而在遥远的交州大地上,南中都督霍弋和巴州刺史秦朗已经与吕兴的起义军顺利会师。交趾城外,两军对峙,战云密布。
"霍都督,陶璜那三万交州军就驻扎在城外十里,为何不直接攻城?"吕兴不解地问。
霍弋站在城楼上,远眺东吴军营:"吕将军稍安勿躁。陶璜是东吴名将,不可小觑。我们兵力虽占优,但强攻损失太大。"
秦朗补充道:"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任务是牵制交州吴军,阻止他们回援建业。只要陶璜按兵不动,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吕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们要对峙到何时?"
霍弋微微一笑:"等到陛下中军突破长江,建业告急之时,陶璜自然不得不回援。那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就是我们拿下交州的时机。"
交趾城外,东吴军营中,陶璜正与部将们议事。
"都督,魏军势大,我们是否该请求建业增援?"一名偏将忧心忡忡地问。
陶璜摇头:"如今曹魏大军来袭建业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支援我们?吕兴叛乱,霍弋、秦朗来犯,显然是魏国的整体战略。"
他走到地图前,沉声道:"传令下去,加固营垒,深沟高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战!"
"都督是打算..."
陶璜目光坚定:"固守待变。只要我们能拖住霍弋大军,就是为朝廷争取时间。若建业能击退曹璟主力,交州之围自解。"
八月初的夜风吹过交州大地,带着南方特有的湿热。两军营地的篝火在黑暗中如同繁星,谁也不知道,明日是否就会爆发一场血战。
而在洛水之畔,魏国中军大营灯火通明,各营将领正在做最后的战前部署。文鸳从毋丘俭的营帐出来,仰望满天星斗,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明日就要开拔了..."他喃喃自语,"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洛阳的星空。"
身后传来脚步声,毋丘俭的声音响起:"怎么,想家了?"
文鸳连忙转身:"不是的,将军。末将只是在想...这一战之后,天下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毋丘俭走到他身旁,也抬头望向星空:"天下归一,百姓安居,将士解甲...或许吧。"老将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沧桑,"老夫经历了太多战争,只希望这是最后一场。"
文鸳惊讶地看着老将军的侧脸,没想到这位以铁血着称的老将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毋丘俭似乎察觉到他的惊讶,轻笑一声:"怎么,觉得老夫不该有这种想法?"
"不,只是..."
"文鸳啊,真正的勇士不是嗜杀之人,而是知道为何而战的人。"毋丘俭拍拍他的肩膀,"去休息吧,明日开始,就没有轻松日子了。"
文鸳郑重地点头,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夜风拂过他的脸庞,带着初秋的凉意和远方战场的气息。他握紧剑柄,心中默默发誓:这一次,一定要为天下一统贡献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