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就在附近的村民很快从家中拿来了笔墨纸砚,还很细心地抬了桌椅。秀水村大部分村民现在家中都有余钱,还真不缺文房四宝。
岑老对康瑞一点头,康瑞坐下,执笔。
岑老问:“王大力、朱氏,老夫再问一遍,你们可愿用三百两买王石井彻底迁出本家,从此你们与他便不再是亲人?”
王大力:“我愿意。”
王老太:“五百两!”
王老太咬死了就五百两,岑老:“好,五百两。那你可愿意?”
朱文华恨恨地说:“你不愿意就算!反正你也不当石井是你儿子,石井还能省一笔银子!”
王老太赶紧说:“我愿意我愿意!”她能三百两要到五百两,就能从五百两要到一千两!
“好!”岑老大声道:“今日,老夫就来做个见证。康瑞,你来写。”
“老师请。”
“今日,秀水村村民王大力,其妻朱氏得其长子王石井纹银五百两,至此……”
随着岑老断亲的话一句句说出,随着康瑞下笔把这些话一句句写下,王石井的拳头越攥越紧。
之前他与本家签的契书只是分家契书,后来拿了断亲的银子过去,也只是口头上,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这回,是真正一字一句写下来了。
在他娶了邵云安之前,亲情于他不是温暖,而是一块冷冰冰的巨石。娶了邵云安后,这块巨石的分量轻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可以看到,这块巨石剩下的残渣也要全数从他的身上剥离掉了!
“王石井迁出本家王氏族谱,双方再无亲情干系。王石井不再是王大力、朱氏之子;王大力、朱氏也不再是王石井之父母。
王石井所出子女及后辈,不再是王大力及朱氏之后辈;王大力与朱氏及其子女后辈,也不再与王石井及其子女、后辈有血脉关系。
王石井及其子女及后辈,与王大力、朱氏及其子女及后辈从即日起皆为陌路,为无血脉关系的两家人。
此契书见证者:岑月白、康瑞。”
岑老接着问:“可还有谁愿意做个见证?”
“我!”
“我愿意!”
秀水村的村民们纷纷表示愿意。
最后,里正、王文和、王书平、赵元德、王老爹、孙族长、孙阿爷,年轻一辈的孙二江、王杏等都被推举为代表,一同为这份契书画了押。
年轻人画押也是避免老一辈过世后,王大力家的后辈耍赖。
契书刚一写好,王老太就叫:“银子呢!不拿银子我不画押!”
王石井道:“先迁出族谱,我再给你银子。”
“先给银子!”
王书平扯了扯父亲的衣服,王文和出声:“朱氏,你有不认契书在前!学正大人、康山长和全村人都在这里,石井不会赖你这笔银子!”
王石井当即就对原本应该回去,但后来因岑老和康瑞的到来而耽搁的丁一林说:“你回去找小老爷,跟他拿银子。”
“是!”
丁一林跑了。王老太一听王石井果真叫人回去拿银子了,脸上带了满意,从地上爬了起来。
岑老对王文和道:“还请王族长开祠堂,改族谱。”
王石井:“我要迁出宗族,自立门户。”
“这……”王文和急了。
王石井道:“我不信本家会从此放过我。只有我不在族中,我才能真正解脱。”
所有人都看向一脸喜色的王老太,心道:【是啊!就算石井不是她家的人了,可还是王氏族人啊!以朱婆子的不要脸,那肯定还是会抵赖。】
可王氏一族的人不愿意,有人说:“石井要迁出去,那以后更不管我们了。”
王氏一族的人还指着石井给他们找挣钱的营生呢。这人一说,其他人也纷纷响应,不愿意王石井迁出去。
王老太趁机说:“契书上写的是迁出我家,可不是宗族!”
王书平再次拦下要说话的父亲,说:“我相信石井即便迁出了王氏一族,也不会忘记族人。
石井说过‘滴水之恩,会涌泉相报’。他所做的许多为村民谋利的事们,从不与是不是王氏族人有关,大家也都该清楚才是。
又何必拘泥于石井是不是王氏的族人?再者,石井家是云安做主,云安可没入王氏的族谱。”
王书平这么一说,大部分的王氏族人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忘了,王石井家可是邵云安做主!
邵云安不是王氏宗族的人,王石井就算是在族内又如何?邵云安不松口什么都白搭。瞧人家帮赵氏和孙氏一族挣银子,还不是因为邵云安跟这两族的人关系好?
王石井趁机说:“我与云安是秀水村的人,要帮的也是咱秀水村的人,与我是哪一族的族人无关。对我家有恩的,我王石井永不会忘。”
王书平又扯扯父亲,王文和长叹一声,说:“好吧。石井家只有石井一人写在族谱中。既然石井坚持,他又已与本家断了亲,那就依石井所求,迁他出王氏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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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答应!”王老太又跳起来了。
朱文才差点又一个巴掌扇过去:“你一个嫁进来的媳妇多什么嘴!人家王氏的族长同意便是!”
“我不答应!”
王老太再一次刷新了村民们对她不要脸的认知程度。
王石井冷声问:“五百两还没拿到手,你就想抵赖了?”
王老太一蹦三尺高:“这五百两是买你与我跟你爹的生恩,可不是买你迁出宗族!”
王书平淡淡问:“老婶是想当咱王氏一族的族长,还是老叔想做?”
王大力一个哆嗦,第一次狠狠推了王老太一把,大声:“一切由族长做主!”
“我不答应!”王老太推开王大力,指着王石井的鼻子骂:“你这个丧良心的不孝东西……”
县令大人不在,一心想着钱的她甚至不会去想她今日这样一番表现,会让岑老这位学正对她的那位宝贝儿子能有什么看法了。
“一千两,我买王石井与本家断亲,并迁出王氏一族。”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王老太的叫骂。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现场的气氛瞬间变成了另一种带着兴奋的诡异。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和王石井穿的像情侣装的邵云安两手插在袖子里,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一看到他,王老太明显一个哆嗦就想往朱文华的身后躲。朱文华侧身一步,不理她。
岑老和康瑞一起唤他:“云安。”
邵云安面带歉意地说:“让老爷子和师兄操心了。”
岑老的眼里是心疼:“老夫是不能不操心啊!”
康瑞出声:“云安,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知道。大丁跟我说了。”
邵云安走到王石井身边,两手还揣在袖子里。他看着王老太冷哼了声,又看看周遭,问:“王春秀怎么没来?”
啊?!
全场吃惊,邵云安怎么一来就问王春秀?
王石井不避嫌地一把搂住邵云安的腰:“你找她干啥?”
邵云安:“她跟她娘一样惯于不要脸。她不在场,你这契书签了,万一她不认怎么办?
我可不想听她以后见到你又喊你什么‘大哥’,或者哪天又跑到咱家门口说与你打断骨头连着筋。既然要断,那就当事人都在场,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王老太难得的脸通红,却不敢跟邵云安叫板,她怕被邵云安再当众骂出那些“贱货”的话。
朱文才和朱文华还有郭家人是第一次见到邵云安,朱文华忍不住说:“春秀一个姑娘家,在此不合适。”
邵云安一句话顶回去:“她一个姑娘家都喜欢半夜往男人家跑了,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的她怕什么?我还能非礼她不成?”
“云安(安哥儿)!”王石井、岑老和康瑞被邵云安这话搞得头晕,有些人却大笑起来。
邵云安不理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朱文华,直接道:“四婶,麻烦你帮我把王春秀喊来。她要是不来,以后她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就骂她一次贱货。”
哗哗——!
不得不说,邵云安的这种泼辣有时候会让村民们格外激动,特别是对某些女人,简直是太带劲儿了!
“你!你不要败坏春秀的名声!”王老太忍不住了。
朱文才和朱文华也不能接受:“春秀还没有嫁人,你这样诋毁她是何故?”
邵云安冷笑:“何故?故多啦。你们是王春秀的舅舅吧。是舅舅就把她带回你们家好好教育。在这里,她迟早被她娘毁了。不过她的名声已经臭了,你们不知道?”
里正的婆娘刘氏立刻帮腔:“可不是!王春秀现在可是名声在外的很,谁不知道她喜欢勾引男人。”
“是啊是啊!”
周遭立刻响起附和声,王文和的婆娘钱氏也不解恨地说:“她还想勾引云安呢,太下贱了!”
“你们胡说!是他败坏我闺女的名声!”王老太忍不住了,又指住了邵云安。
邵云安的大眼一瞪:“你再指着我试试?你敢说你姑娘不下贱?你敢说她没跑到我家来勾引男人?你敢说你没怂恿你姑娘来勾引男人?!”
邵云安的话不知道又戳到了王老太的哪个痛处,她的嘴唇发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就是朱文才和朱文华的脸上也有了异样。
“云安。”岑老出声。
邵云安收起脸上的狠辣,转而说:“师兄,我看看契书。”
康瑞一脸无奈地拿过契书,邵云安不伸手,还揣在袖子里。
他探头把契书的内容看了一遍,说:“再加上一条。王石井另出五百两迁出王氏一族,自立门户、自成一族。”
接着他看向神色不快的王文和,说:“王族长,您别在意,这不过是为了避免某些不要脸的人借着井哥还在族中趁此耍赖,我这也是没办法。
您要不愿意也行,只要您把他们一家人迁出族去,井哥就可以不迁。
反正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族谱上,有他们一家就没我们一家;有我们一家,就不能有他们一家。我们家跟他们家永远不可能共存!”
“八百两!”王老太喊,“八百两!我就答应!”
邵云安才不理她,他看着王文和,王文和又是深深的一叹息。王老太今天的表现让他也看出来了,邵云安是永远不可能和王老太共处的。
他点点头,难掩失落地说:“银子就不必了,我是族长,王氏一族的其他人都统统闭嘴!谁再多言,我就把谁赶出宗族!把谁家的祖宗牌位迁出祠堂!”
王大力这么一听,第一次有了勇气抬手就抽了王老太一个耳光:“你闭嘴吧!你还嫌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他再窝囊,也不能任由自家的祖宗牌位被迁出祠堂,不然自己死后就是孤魂野鬼了!
“你敢打我?!”王老太疯了般地就去打王大力。
王大力用力把她推倒在地,气喘地叫道:“我们家,我做主!王石井要迁,就迁!”
他叫的嗓门和气势就仿佛他突然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家中真正的那个应该当家的家主。
邵云安不知道王大力这辈子会不会只有这么一次男人的时候,但此时的王大力看起来才真正的像个男人。
王大力的这个模样吓得王老太都不敢再撒泼了,捶着地又哭嚎起来。
邵云安拍板:“八百两就八百两,师兄,还麻烦你写下。”
“云安……”王文和想说话,被邵云安抬手拦下,“王族长就听我的吧。”
王书平再扯扯父亲,王文和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