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钩吻?那不是传说中断肠草吗?”

“天啊!竟然是这种剧毒之物!”

“太可怕了!这真的是要害人性命啊!”

张敬与李太医更是同时倒抽一口凉气,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他们身为医者,自然比寻常人更清楚这钩吻的厉害。

张敬上前一步,声音都有些发颤。

“陈公子所言极是!”

“钩吻,又称断肠草,其根、茎、叶皆有剧毒,尤以嫩叶和根部为甚!”

“此物毒性猛烈,只需微量,便可致人抽搐、呼吸麻痹,乃至心跳骤停而亡!且发作极快!”

李太医也面色凝重地补充。

“钩吻之毒,银针难试,寻常汤药亦难解。”

“此物多生于南疆边陲湿热之地,中原罕见,便是宫中药库,也无此物储备。”

“这饮膳坊开张,怎会有此等奇毒之物?”

他这话,已然点明了此物来源绝非和元饮膳坊自身。

陈进的目光再次射向那瘫软在地的小二。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小二浑身抖得厉害,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关。

“不、不是我!”

“我不知道什么钩吻,我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还想抵赖。

陈进心中冷笑一声。

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缓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小二的手腕。

小二想要挣扎,却哪里是陈进的对手。

陈进手指搭在他的寸口脉上,略一沉吟。

“脉象弦急,数而有力,此乃惊恐之下,肝火妄动之象。”

说完,他忽地举起那小二的手,将他的指尖展露在众人面前。

“诸位再看!”

众人定睛瞧去,只见那小二的指甲缝隙之中,隐隐约约,竟真的残留着些许淡黄色的细微粉末。

那颜色,那质地,与方才从碗沿刮下的,以及在显形液中产生反应的粉末,何其相似。

“啊!他指甲里真的有粉末!”

“就是他!肯定就是他下的毒!”

“贼喊捉贼!真是丧尽天良!”

人群彻底沸腾了,指责声、怒骂声如同潮水般向那小二涌去。

陈进松开小二的手,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声音冰冷。

“事到如今,你还要嘴硬么?”

“还是,要我将你的所作所为,一步步都说出来,你才肯心服口服?”

那小二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已是说不出一个字。

陈进不再看他,转向众人,开始清晰地将整个事件的脉络,以及那小二的歹毒计策,层层剖析开来。

“此人,定是事先打听过,知晓伯爵夫人早年有心悸旧疾,不耐刺激。”

“他从后厨端出那碗琥珀莲子养心羹之后,定是寻了个无人注意的间隙,用手指,或是其他细小的工具,蘸取了早已准备好的钩吻根粉末,在这青玉汤碗的内壁碗沿涂抹了一个小圈。”

“这钩吻根粉末颜色浅淡,又涂抹得极为均匀,若非心细如发,又恰有光线,几乎难以察觉,很容易便会将其误认为是釉彩的瑕疵或是汤汁的痕迹。”

“而他自己身上,则佩戴着这个装有曼陀罗花粉的香囊。”

“在上菜之时,他只需稍微靠近伯爵夫人,甚至不必刻意,那香囊中极其微量的曼陀罗花粉气味,便会逸散出来,被伯爵夫人吸入。”

“曼陀罗花粉能引动心神,造成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之症,与伯爵夫人的旧疾症状极为相似。”

“约莫一刻钟左右,伯爵夫人便会感到不适,从而引发旧疾。”

“如此一来,众人便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这碗琥珀莲子养心羹导致了伯爵夫人发病。”

“待到查验羹汤之时,伯爵夫人饮用时触碰碗沿,那碗沿上涂抹的钩吻根粉末,便会不知不觉混入羹汤之中。”

“到那时,羹汤之中便真正含有了剧毒!”

“即便用银针试探不出,只要有人敢试吃,或是请来更高明的医者检验,便能坐实这羹汤有毒的罪名!”

“这样一环扣一环,用心险恶,栽赃嫁祸,便是天衣无缝!”

陈进说到此处,尖锐的目光再次落在小二身上。

“我说的,可对?”

那小二瘫软在地,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听着陈进丝丝入扣的剖析,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他心胆俱裂。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里带着绝望。

众人看着小二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再无疑虑,陈进所言,句句属实。

陈进的目光依旧冷冽,他继续说道。

“只是,你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点。”

“或许是你对曼陀罗花粉的用量没有拿捏精准,又或许是伯爵夫人对那花粉之气格外敏感,吸入稍多,导致她心悸旧疾提前发作。”

“彼时,你涂抹在碗沿的钩吻根粉末,尚未完全融入羹汤之中,便已被我察觉异样。”

“这才让你这看似天衣无缝的毒计,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他语气一转,厉声指向那小二,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先以药物诱发伯爵夫人旧疾,企图混淆视听,再以奇毒暗藏碗壁,图谋栽赃嫁祸!”

“你这般处心积虑,用心何其歹毒!”

“不仅意欲毁我这和元饮膳坊的清誉,陷我于万劫不复的不义之地,更是将伯爵夫人的性命视同儿戏,置于险境!”

那小二听闻此言,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瞬间血色褪尽。

他明白,一切都完了。

周围的食客们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那小二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伯爵夫人此时已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坐直了身子,她胸口仍有些发闷,但神智已然清明。

她怒视着那瘫倒在地的小二,声音微微颤抖。

“本夫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歹毒地加害于我?!”

陈进微微侧身,对着伯爵夫人略一颔首,随即转向那小二,语气带着压力。

“这等精密的筹划,环环相扣,绝非你一个寻常酒楼伙计能够想出。”

“说吧,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行此恶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