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老三心里天人交战,几乎下定决心的时候。

“三叔,”

刘老三浑身一个激灵,一抬头便看到陈青山正直直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盯着他看!

冷汗顿时湿了后背,“青山……干啥?”

他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完了完了!

这小子是不是发现了啥?!

然而,陈青山只是平静地抬起手,递过来一个烤得焦黄喷香的玉米面馍。

“馍烤好了,三叔,趁热吃点。”

“啊?哦哦!好好好!谢谢!谢谢!”

巨大的落差让刘老三如蒙大赦,连忙堆起笑容,几乎是抢一样接过烤馍,忙不迭地就往嘴里塞。

啃了一口馍,刘老三感觉冰冷的四肢都回暖了些。

心里那颗悬着的石头,也总算暂时落了地。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小子没发现……

“三叔,你刚才想啥呢那么出神?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噗!”

刘老三差点把嘴里的馍馍吐出来!

而其他人也同时看了过来。

“对啊三叔,”

高大山停下咀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你今晚是有点不对劲,魂不守舍的。”

“就是就是,刚才点篝火的时候还差点把柴禾扔火堆外面去!”

唰!

众人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带着点怀疑的,全都聚焦在了刘老三身上!

刘老三刚咽下去的那口馍差点噎在喉咙里!

他感觉后背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啊?没……没啥!俺能想啥?俺就是……就是琢磨明天去那野猪箐的事呢!”

“俺这不是……不是有点担心嘛!怕明天真碰上啥邪乎事儿……”

“哈哈哈!”

刘绍根第一个大笑起来,“三叔!白天不是您老嚷嚷着‘撑死胆大的’吗?这会儿怎么自个儿先怂啦?”

“对啊三叔!人这么多,枪这么多,怕啥!野猪来了正好给咱加餐!”

“就是!三叔您这胆子,咋还越活越回去了?”

面对众人的嘲笑,刘老三只能尴尬地挤出几声干笑:“嘿嘿……嘿嘿……年纪大了嘛!胆子……胆子是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年轻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只盼着这茬赶紧过去。

好在,似乎瞒过去了,没让他们起疑。

只是唯独陈青山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背上,那眼神平静无波。

……

……

夜深了。

篝火噼啪作响。

守夜的任务由高大山安排。

前半夜由高大山和陈青山负责,后半夜则交给胜利和刘老三。

安排好了任务,众人便开始该休息的休息。

铁蛋、王建军这些年轻人,心宽体胖,加上跋涉一天的疲惫,裹紧了身上的棉袄,靠着挖出来的雪窝子壁,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高大山和陈青山坐在篝火旁,低声交谈着什么,偶尔往火里添根柴。

刘老三蜷缩在自己的位置上,紧闭着眼睛,却是毫无睡意。

他时不时眯起眼睛,偷瞄一下远处守夜的高大山和陈青山,又悄悄打量旁边熟睡的其他人。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到了换班的时候。

胜利打着长长的哈欠,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走过来,推了推装睡的刘老三。

“三叔……醒醒……该你……和我了……”

刘老三假装“惊醒”,含糊地应着:“唔……嗯……知道了……”

他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坐起来。

胜利困得不行,简单交待了一句:“柴……柴禾在那边……看着点……别让火灭了……”

说完,一头倒在刘老三刚才的位置上,几乎是瞬间就打起了呼噜。

刘老三看着胜利迅速沉入梦乡,又警惕地扫视了一圈。

篝火的光线有限,只能照亮营地中心一小片范围。

边缘的雪窝子都隐没在黑暗中。

但鼾声均匀地响着,看来是真都睡熟了。

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机会就在眼前!

不能再犹豫了!

他嘴里故意低声骂骂咧咧:“他娘的,好事儿轮不到,守夜这种苦差事全甩给老子……”

一边骂着,一边慢慢地、极其小心地站了起来。

顺手将自己的老猎枪拎在了手里。

还是没人理他。

都睡了!

刘老三开始踮着脚尖,一步一步的挪动。

一步,两步……

他逐渐脱离了篝火的光圈。

融入了营地边缘的黑暗。

他停下脚步,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只有风声、篝火的噼啪声和同伴们安稳的鼾声。

成了!

刘老三不再迟疑,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迈开脚步狂奔。

身影,迅速消失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

而逃离之后的借口,他也早就想好了。

等事后大伙问起,他就假说自己守夜的时候发现了一只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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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吵醒他们,才只身去追,结果不小心迷了路,遭了老罪才勉强找到家。

就这么说,谁也挑不出毛病!

……

……

随着刘老三的身影离开营地。

原本蜷伏在陈青山脚边的小灰和大灰,几乎同时竖起了耳朵,狼头转向刘老三消失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只手摸向了它们的头。

是陈青山,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睡意,直直的盯着刘老三离开的方向。

他早就察觉到刘老三今晚的种种异常。

虽然隐隐有猜到刘老三的动机,但陈青山一没证据,二也是为了给他留着面子,没有直接戳破。

就是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他也没想到,刘老三竟然选择了临阵脱逃,把一队人丢在深山里!

陈青山的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在屯子里吹牛耍威风也就算了,在这种关乎大家安危、需要同舟共济的狩猎行动中,还如此不负责任。

简直是拿人命开玩笑!

非要让他长个狠狠的记性不可!

陈青山动了起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对着两只灰狼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小灰和大灰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灰影,迅速追进了幽暗的林海。

漆黑的密林中,刘老三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刀割般的刺痛。

他不敢回头看,直到胸腔快要炸开,双腿如同灌了铅,他才不得不停下来,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月光下剧烈升腾。

“呼……呼……没被发现吧?”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看。

身后只有如同巨兽脊背般起伏的黑暗林莽。

一片寂静。

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再无其他声响。

他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底那份做贼心虚的惊悸并未散去。

“娘的……吓死老子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

森林在夜晚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参天古木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重叠的影子,难以分辨方向。

但刘老三好歹是几十年的老山林油子。

基本的认路本事还在。

他仔细辨认着雪地上来时留下的脚印,又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大致确定了回屯子的方向。

“还好……月亮够亮……”

他暗自庆幸。

今晚的月亮很亮,月光如银霜洒在积雪上,亮堂的照亮了前路。

他定了定神,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确保了没人发现,他的速度慢了许多,但方向明确。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前方传来潺潺流水声。

一条不算宽的山溪出现在眼前。

溪水在严寒中竟未完全封冻,几处水流湍急的地方还冒着丝丝热气,在月光下闪烁着碎裂的银光。

刘老三认得这条溪流——白天他们确实从这里路过!

“好!路没走错!”

他心中一喜!

知道沿着溪流往下游走,就能回到屯子附近。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赶路。

但就在这时,一团乌云恰巧飘过。

原本清亮的月光瞬间被吞噬殆尽!

天地间仿佛被泼进了浓墨,伸手不见五指!

“操!”

刘老三忍不住低声咒骂。

他有夜盲症,黑夜里本就视力不佳。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瞬间成了睁眼瞎。

他正处在溪流边,乱石嶙峋,湿滑无比,看不清路根本不敢冒险过河。

“真他娘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