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朱标的声音不高,却比任何怒喝都令人心寒。

陆知白比他更快一步,已经走到了那管事面前。

他俯下身,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冷静得可怕。

“多少人?”

“初步统计,四十二人,还在增加。”

“症状最重的什么情况?”

“已有五人脱力昏厥……”

“现场谁在主持?”

“医学所的医官,还有闻讯赶来的周志新周先生……”

一连串的问答,精准而高效。

陆知白直起身,转身面向朱标:

“殿下,我必须马上过去。”

“去。”

朱标吐出一个字,眼神锐利。

他看着陆知白决然的背影,心中那丝因“孤臣”之计而生的芥蒂,早已被燃起的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这是冲着他来,更是冲着知白来的。

“孤给你一队东宫卫士,封锁科学院,任何人不得擅入!”

他加重了语气:

“孤的人,你随便用。”

陆知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谢殿下。”

……

半个时辰后。

科学院,科举班。

往日书声琅琅之地,此刻被一股药味与呻吟声笼罩。

号舍外,东宫卫士按刀而立,面容冷肃,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陆知白踏入病号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

临时改造的病房里,一排排简易床铺上,躺满了面色惨淡的学子。

他们蜷缩在被子里,无不是眉头紧皱,神色痛苦。

几个医学研究所的医官和学徒在其间穿梭,满头大汗,眉宇间尽是焦灼与无力。

陆知白看着一张张痛苦的脸庞,眼神里一片沉寂。

这些人,是他未来的臂膀,是他撬动大明的支点。

“侯爷。”

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陆知白回头,周志新快步走来。

这位新科解元,今日恰巧前往栖霞协助办案,错过了午膳,倒是逃过一劫。

他一身青衫,显得干练,向来严肃的脸上,更加像是布满了寒霜。

“情况。”

陆知白只说了两个字。

“很糟。”周志新压低了声音,

“发病者,都吃了午膳的‘烩三鲜’,无一例外。

我已经派人封存了厨房余料和泔水,相关厨役全部控制……”

陆知白微微颔首,周志新的处置果决迅速。

不愧是一直负责栖霞治安和刑侦。

“调查,就交给你。”

陆知白看着他,声音冰冷。

“挖地三尺,把背后的人给我揪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管他是谁。”

“是!”

周志新重重拱手,瞥了一眼伤病中的同窗,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陆知白径直走向几名正在紧急会诊的医官。

为首的是医学研究所的负责人,孙院判,花白的胡子因焦急而微微颤抖。

“孙院判,什么情况?”

“侯爷!”孙院判见到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神色却依旧焦虑,“此症来势凶猛,泄痢不止,如江河决堤!”

“我等试了数种方剂,收效甚微。”

“方才用了赤石脂、禹余粮汤,按理说,此方固涩之力极强,是治久泻虚寒的良药……”

孙院判的声音含愁:“可多数学子服下后,腹泻依旧,

只是稍缓片刻,药力一过,便又复发,甚至比之前更烈!”

赤石脂?

陆知白眉头紧锁。

他快步走到一个病床前,撩开被子,一股酸腐臭气扑面而来。

那学子面如金纸,见了他,还想挣扎行礼。

陆知白按住他,伸手在他小臂上轻轻一捏,皮肤弹回有些慢。

脱水!

“方向可能错了吧。”陆知白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他盯着孙院判,一字一顿:

“赤石脂是用来‘堵’的,治的是脾胃虚寒、关门不固的慢性泄痢。”

“可眼下这病,是烈性邪毒入体!”

“再这么下去,不用等病死,人就先脱水而亡了!”陆知白沉声道。

“侯爷明鉴!”孙院判急道,“我等也知晓此理,可这邪毒盘踞肠道,

攻伐之药又恐伤及根本,固涩之法收效甚微……只得不停的尝试新药,看看哪组的效果最好……”

“赤石脂……石……”

陆知白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忽然想起一个治疗腹泻的特效药。

“去叫个地质学院的来,”陆知白转身,眼神锐利。

片刻后,人就来了。

“科学院的矿物库里,有没有一种土石,色白或灰,质地极软,用指甲都能划开?”

周围众人愣住了。

“此物遇水会迅速膨胀,变成粘稠的糊状!”陆知白语速极快地描述。

“它比赤石脂磨成的粉末要细腻百倍,吸附性也远胜之!”

“它不入血,不伤身,入水后,能像给肠壁刷上一层浆糊,形成一层保护的‘膜’!”

“一层膜?”孙院判和周围几个医官都听得云里雾里。

“好像……好像有印象。”地质学院的讲师思索一番,开口,“侯爷说的,可是……‘蒙脱石’?”

“此石多产于川陕,质软滑腻,当地人或用其净水,或……或用来洗衣浣发。”

蒙脱石!

对,就是它!

“快去找来!”陆知白颔首。

片刻之后,就有人从库房里拿来一块拳头大小、呈灰白色的不规则石块。

石块质地松软,陆知白用指甲轻轻一划,就留下一道深痕。

他取过一小块,丢入水碗。

那石块肉眼可见地膨胀开来,转瞬间便化作一团粘稠的胶状物。

“就是它!”

陆知白语气果决,带着几分期盼。

“立刻传令!将所有蒙脱石都取来,用最细的石磨,反复研磨,再用最密的绢布过筛,务必使其细如浮尘!”

“侯爷,这……这洗衣的石头,能当药?”孙院判还是忍不住问。

“它不是药,但此刻,它比任何药都管用!”陆知白斩钉截铁。

他盯着孙院判的眼睛,用对方能听懂的方式解释:

“赤石脂是堵,而这东西,是‘裹’!”

(真的很想摆烂~

躺~开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