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与北国使团定下下月十五是个签订停战协议的好日子。

可北国王子要留京为质的条件传回北国,大汗气得差点要把宫殿给掀了。

北国大败大贞军队,本就是因为内忧外患,大汗几个手足兄弟临阵倒戈突发内讧。永不言败的北国这么多年第一次向大贞投降,就已经让大汗受尽挫败。

剩下的唯一王室还得留在大贞做质子,大汗从未受过这般屈辱。

可眼看北国已经经不起战乱,向大贞朝廷称臣纳贡已是忍气吞声,这分明就是奇耻大辱!

大汗急忙传书几封告知使团,要么战,要么死。

临签约之际,北国王子劝大汗莫急,不过是忍一时,但北国绝不会忍一世!签约还得照常进行。

大汗无法,也只好听自己儿子的话,暂且隐忍。

——

魏府。

自从魏小公子坠楼后无力回天,可魏夫人还是请许太医每日都来府上请脉,好歹是多活一天算一天。

但是魏措得到北国王子赠予的那枚还魂丹,给魏小公子服下之后,似乎呕血的症状没这么严重了。

房间内,许太医微微眯眼,一手捻胡须,一手搭在魏小公子的脉上。

魏氏夫妇坐在一旁,双眼盯着许太医连大气都不敢喘,忐忑又担忧。

“许太医……我儿如何?”魏夫人忍不住出声。

只见魏小公子一如既往地呆傻,双眼无神,但气色却没之前苍白了。

许太医似是好奇地抽一口气:“嘶……这小公子的脉象……似乎比之前有力不少,五脏六腑像是在慢慢恢复?按理说,这不可能的呀……”

魏夫人脸色一变,“这是什么话!我儿好起来还有错吗!”

许太医淡淡道:“夫人莫急,只是之前下官把脉,小公子确实是命悬一线,神仙都难救!为何近日……这实在是有悖自然啊。”

听到此话,魏措没有动气,反而心中松了松,看来这北国王子送的还魂丹,果真有奇效。

许太医看了看魏措,问:“大人可是最近求得什么灵丹妙药了?可否让下官检验一番,下官想让太医局也学习学习。”

魏措却摇摇头,“没有。”

“这就属实难见了!”许太医诧然,霎时心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思索几番又把一些话压了下去,话锋一转,“想必是小公子洪福齐天,大难不死。”

魏小公子服用北国还魂丹之事,只有他们夫妇俩知道。

毕竟这可是北国王子私下赠予的,任谁听了去都不免怀疑,怕就怕在会担上个通敌之罪。

魏措和夫人相视一眼,各自心中了然,都不再多说什么。

夫人拍拍胸口,又双手拜了拜,“许是魏家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保佑我儿。”

许太医又开了几副固本培元的方子,说配合着汤药或许小公子真能彻底好起来。

许太医离开魏府后,魏夫人终于大松一口气。

她悄声问魏措:“这北国王子为何会给你还魂丹?我听说炮制还魂丹的药材只有北漠才有,这药也是北国王室秘药。王子这是何意?”

魏措坐在床边,抬手抚了抚小公子的头,沉默着没回答。

魏夫人看他有些心事,也晓得不再多嘴,又道:

“无论如何,幺儿能好起来就行,朝廷和北国怎么打都无所谓,过好咱们的日子,守住魏家就是头等大事。即使这仗打到咱们头上来,也不过是换个东家罢了。”

魏夫人也跟着坐在床边,把儿子搂在怀里。

魏措冷着脸沉默半晌,冷不丁开口:“老二还没有消息?”

魏夫人原本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又沉下来,摇头道:“说起来还不是怪你,当初老二入仕,你非要把他放到离开丰十万八千里远的岭南去做官!这下风云忽变,连人都找不到。”

说罢,她幽怨地白了魏措一眼。

“这不是能分散风险!即使魏家再不济,好歹老二在岭南有条退路,这岭南天高皇帝远,他在那儿不也是当土皇帝,不必搅进开丰这趟浑水来。”

魏措叹了口气,又道:“现在我也不求太多,能把老大捞出来就好。”

如今魏家摇摇欲坠,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剩下的两个儿子身上。

“看来,我还是得亲自拜访岳父大人,老爷子就算怕引火烧身,多少都借些银两给魏家,给那些个方田使都分到一些甜头。否则朝廷再这么查下去,魏家的田还剩几亩!”

魏措站起身严肃道。

魏夫人却低声啐了一口,“别跟我提老爷子,亏他还是我爹,这紧要关头,他已经是彻底和我断绝关系了!哼,我那阿弟在河东做转运使赚得盆满钵满,他照样连一眼都不肯赏给我!”

“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魏措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魏夫人也跟着恼起来,还没等她出言抱怨,就有一小厮跌跌撞撞闯进来。

“老爷、老爷——”

小厮神情慌张,急得险些要手脚并用爬进来。

魏措皱着眉睨他一眼,怒道:“何事!”

“大公子……刚刚大理寺传来消息,大公子被定罪了!”

“什么?!”

魏夫人噌地一下站起身,大步走到小厮面前,“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小厮急忙道:“大理寺刚刚定的罪,说已查明,大公子身为户部侍郎以权谋私,徇私舞弊,贪墨渎职,明日就要处斩了!”

一字一句化作无数只利箭,随着小厮的声音猛扎进魏措心口。

“明日?!”魏夫人惊得目眦欲裂。

小厮又道:“对,说明日跟着那批从各地押解到京的官员一同处斩,官家亲自监斩,以震人心!”

均税法施行后,不仅清查各州府土地和赋税情况,连各地贪官都抓了一连串,全都押解到京审理后一同行刑。

明日就要行刑,连运作关系都机会没有。

魏措像是真的有一支箭刺中心口般,刺痛难忍。他捂着心口,眼前发黑,双腿一麻,一下子瘫倒在魏小公子的床上。

“老爷——”

魏夫人和小厮双双惊叫着上前。

魏小公子懵懵地回过神来,抓着魏措的衣袖,傻愣愣喊:“爹?爹?”

“爹你要睡觉了吗?”

魏措恍惚中,耳边萦绕着儿子的声音,才不至于彻底背过气去。

他缓了缓心神恢复过来,双眼逐渐清明。

心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浓烈刺辣的痛恨。

他咬得后槽牙咯吱咯吱响,满眼毒辣狠厉。

裴金乐,淳熙公主……

你真要逼死我魏家……就休怪魏家不忠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