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莫氏,既是对其忠诚的回馈,更是大明经略周边的一步妙棋。
高平虽小,却扼守要道,十万人口不多,却能成为稳固边疆的基石。莫氏倾尽所有派出二百人助战,这份投效之心本就该被善待——皇帝的勉励与割据许可,已然定下“恩威并施”的基调,而骆尚志允许其士卒参与基础操练,更是将“输血”换成了“造血”。
让莫氏在明军的影响下学会整军经武,既能使其具备自保之力,避免被周边势力吞并而导致边疆动荡,又能以其为范本,向其他藩属展示“依附大明可得实利”。毕竟,一个听话且有能力守好门户的小弟,远比一群散乱的墙头草更有价值。
更何况,莫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旗帜。看着它在大明庇护下站稳脚跟,周边势力自然会掂量与大明为敌的代价,也会更主动地向大明靠拢。这般以点带面,方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将边疆的稳定牢牢握在手中。
莫氏若想做大到“养虎为患”,还差着几道难以逾越的坎。
其一,家底太薄。十万人口撑死能养两千兵,这点规模连明军一个营都比不上,更别说打造像样的火器工坊——没有持续的资源投入,连鸟铳都得靠大明接济,何谈与明军抗衡?
其二,命脉捏在大明手里。高平的盐铁、布匹皆需从大明输入,连“模范藩属”的名分都是朝廷给的。真要生异心,断了补给线再扶持个旁支,莫氏转瞬就得垮台。
其三,周边都是眼睛。其他藩属国本就对莫氏得大明青睐眼红,若它敢扩军,不用明军动手,邻居们就得联手制衡——小国间的猜忌,本就是大明最好的防火墙。
说到底,莫氏能依仗的唯有大明的庇护,就像藤蔓缠上大树,离了这棵树,风一吹就倒。与其担心养虎,不如借它这棵“墙头草”,让周边势力看看:跟着大明有肉吃,叛离大明没好下场。这才是更稳妥的制衡之道。
和李成梁的“养虎为患”比起来,大明对莫氏的扶持,从根上就不是一回事。
李成梁当年对努尔哈赤的纵容,是有意保留边患以固自身兵权——他放任女真各部互斗,又刻意扶持努尔哈赤制衡其他势力,等于亲手给了对方坐大的土壤。更要命的是,他既没掐断女真的资源供给,也没限制其军事实力,反而借“边贸”让对方得了铁器、粮食,最终养出个能掀翻大明的后金。
可对莫氏呢?大明给的是“名分”和“规矩”。允许割据高平,却卡死了盐铁等命脉;教队列操练,却绝不让其染指核心火器技术;甚至故意让周边藩属盯着它,用小国间的制衡消解其扩张可能。莫氏就像圈在栅栏里的羊,能吃草能繁衍,却绝无冲破栅栏的力气——栅栏的钥匙,始终捏在大明手里。
李成梁是“养虎防患”,结果喂饱了虎;大明对莫氏是“驭犬护院”,链子始终攥在手里。一个是放任失控的权术投机,一个是算准了分寸的边疆治理,本质上云泥之别。
国家策略层面的“扶持”与私人利益驱动的“养虎为患”,核心区别在于是否有底线与制衡。
国家层面的扶持,从来带着清晰的框架:给资源但控命脉,给空间但设边界。就像大明对莫氏,给名分、允割据,却卡死盐铁火器;教操练、助自保,却用周边藩属形成牵制。所有支持都服务于整体战略——以最小成本稳定边疆,而非让其无序扩张。这是“可控范围内的借力”,如同给风筝系上绳子,飞得再高也拽得回来。
而私人利益主导的“养虎”,本质是借“虎”谋私。李成梁纵容努尔哈赤,是为了靠边患巩固自身兵权,甚至借边贸中饱私囊。他刻意模糊制衡边界,对女真的扩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让“虎”挣脱掌控。这种行为从一开始就背离了国家利益,成了“为私利养祸”,如同解开绳的风筝,迟早失控坠毁。
一个是棋盘上的落子,步步有后手;一个是赌桌上的投机,只顾眼前利。这便是本质分野。
萧如薰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点制衡手段,哪够让朝廷那帮文官提刀的?
真论起平衡之道,文官们能把纵横捭阖玩成绣花。今日抬莫氏压安南,明日扶占城掣莫家,既让藩属们个个觉得离了大明活不成,又让他们互相咬得牙根痒。盐铁掐着,岁贡盯着,偶尔赏几杆鸟铳当甜头,转脸就把操演图谱给了隔壁部族。
莫氏想坐大?文官们能先借着“核查贡赋”的由头派个通判去盯着,再挑唆周边小国去抢几亩稻田,逼得莫氏只能哭着来求大明主持公道。从头到尾,刀光藏在笑脸后,血腥味裹着丝绸香,既让藩属们服服帖帖,又断不了对大明的依赖。
萧如薰不过是在战场上摆开架势,真要论朝堂上的水磨功夫,他这点手段,在文官们眼里怕是还嫩着点呢。玩脱?那得看谁来玩——这群把制衡玩成本能的主儿,早就把秤砣系在了指尖上。
论起玩心眼、布棋局,这蓝星上其他国家的政客捆一块儿,怕是也接不住这边文官们的三招两式。
这群人打小浸在经史策论里,把“制衡”二字嚼得比米还碎。远的不说,单看朝堂上的你来我往:户部掐着兵部的饷银,言官盯着督抚的政绩,连宫里的太监都得懂几分“平衡术”。对外更是炉火纯青——给莫氏一块“模范藩属”的牌匾,转头就许安南“互市减税”,让两边既争着表忠心,又得互相提防,谁也不敢真越界。
他们不用枪炮,单凭几道圣旨、几封密函,就能让周边势力斗得头破血流,最后还得哭着喊着求大明主持公道。那些外国政客捧着的“地缘战略”,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孩童搭积木——看似精巧,实则一推就倒。
真要论玩策略,这边的文官能把人心算计到骨头缝里,笑脸递着甜枣,脚下早摆好了绊马索。别说联手,怕是刚凑到一块儿商量对策,就被这边用些蝇头小利拆了个七零八落。
这话可不是夸张。自大汉起,郡县里藏着的人才,单拎出来就能撑起一个国家的骨架。
你看那县学里的生员,熟稔《九章算术》能算清赋税粮草,读得懂《礼记》能定礼仪规矩,甚至翻两页《孙子》就敢琢磨攻守之策。更别说那些退隐的老吏,一辈子经办户籍、水利、刑狱,脑子里装着的治理章程,足够让一个蕞尔小国从无到有建起秩序。
就像当年张骞通西域,带出去的文书小吏,到了异域便能帮城邦定历法、理诉讼;班超在西域凭三十余人纵横捭阖,靠的不仅是勇武,更是郡县里历练出的权谋与章法。这些在大汉不过是“治一县之才”的人,放到周边部族,便是能定国安邦的“贤能”。
不是说小国无才,而是自秦汉起,中原的郡县制早已把治理经验打磨成了体系——从户籍到税赋,从水利到防务,每个环节都有成熟的章法可依。一个县的主簿,放到西域城邦就是顶级的政务官;一个县尉的练兵之法,足够让草原部落的战力翻倍。
这种根植于制度与文化的人才厚度,才是那句话的底气:大汉一县之才,足当一国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