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樾下马步行,将兵符和印信放在盘中,双手呈上:
“在下东南大营守将朱宸樾,朝廷昏君无道民怨沸腾,闻将军王师风范,今日愿归降将军,以图正道。”
朱宸樾这番话,虽说是投降的官话,但也是他自己的肺腑之言。
照例,主将归降,奉上兵符和印信后,需要在前方牵马。
许方正要上前接过朱宸樾手中的托盘,却被谢樱伸手挡住。
谢樱翻身下马,站在众人面前,朗声开口:“朱将军少年英才,从前能千方百计助我成事,今日又能顾全大局,避免士卒伤亡,真是善莫大焉。”
说着,谢樱亲自将东西接过,递给许方后,又三两下解了自己身上的佩剑。
“若非将军当年所赠金丝软甲,我恐怕已经是五城兵马司的箭下亡魂,此剑随我南征北战许多时日,如今便赠与朱将军,权当多谢当年相帮,”谢樱一面说,一面抓着朱宸樾的手腕向城内走。
此举一出,不光是谢樱这边的将领感到震惊,后面投降的袁文韬更是呆若木鸡,不断庆幸自己投降的早。
感情两人是旧相识啊。
蓝隼挑了挑眉,她还以为谢樱会遮掩一番和朱宸樾曾经的关系,没想到,她竟然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不过也是,谢樱向来是光明磊落的作风。
如今谢樱虽说不曾登基称帝,但天下早已默认了谢樱会是往后的女皇。
谢樱亲自下马受降,已经是极高的礼遇,何况今日直接将佩剑相赠。
谢樱送的佩剑能是普通的剑吗?就算是块废铁,那也是尚方宝剑。
朱宸樾被谢樱这一出闹得有些呆滞,不过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不论怎么样,她都是在替他考虑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今日这般作态,不管是朝廷中人还是谢樱军中,都不敢小瞧了他,纵使两人以后有什么,也没人敢说他吃软饭。
蓝隼见状,笑着打圆场道:“今日,咱们家将军跟朱将军,也算得上他乡遇故知了……”
“对了,你父母家人如今在何处?”谢樱看向朱宸樾。
不能再让邓广的悲剧重现了。
“狼烟四起,朝廷是用人之际,周景恪顾忌着我们手里的兵权,没直接将我姐杀了,但随便找了个错处,将我父亲弄去西南,还给我升了官,”朱宸樾轻声说着家中的变故。
“这……”谢樱一时语塞,“打个巴掌给个枣儿,就是想生乱也找不出理由。”
起兵造反一定要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否则压根没人跟着上,被剿灭也不过是时间早晚。
周景恪这一招,就是朱宸樾想造反都师出无名。
“可不是么,”朱宸樾叹气,“本来说是将母亲留在南京养老,但父亲想着天下不太平,便将家人一道带过去了,那块儿毕竟离京城远,就算真有什么灭门的旨意,也足够有时间找地方躲藏。”
宁做太平犬,莫作乱世人。
“那便好,若你家里人在南京,咱们还得再费一番心思,”谢樱长舒一口气,“多少也是因祸得福。”
“皇帝当真是有意思,各样驭人之术左右制衡,算来算去,将自己算成了缩头乌龟,”朱宸樾冷笑,“还有周启乾。”
一年前皇帝还是说一不二,所以除朱玉外,他们家人都不敢多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晃悠,竭尽所能的低调再低调。
没想到时过境迁,皇帝成了没爪牙的老虎。
……
“我们一早在城内备好了酒席,烹羊宰牛,今天这大喜的日子,也让底下的兵卒好好歇息一日,”降将陈锋开口。
“吃可以,酒就不必饮了,”谢樱伸手,“我军中向来禁酒,况且各方战事告急,也无暇宴饮。”
大军入城,尽管已经有了章程,但也难免有些忙乱。
“咱们眼下兵不血刃的进了袁州,要尽快控制江西全境,”谢樱沉声吩咐,“决不能骄横自大。”
“留下五千兵马在此处防守,剩下人随我一道北上,接手鄱阳湖的战船,再北上跟叶宇他们一起三面夹击,打进南京!”
“是!”
眼下江西的守军被朱宸樾调了大半到袁州,如今又干脆直接投降,是以谢樱十分愉快的接手了停靠在鄱阳湖的战船。
……
“到底是朝廷的东西,一两百年的积攒下来,和咱们那些就是不一样,”曹华感叹。
“可不嘛,咱们是火器好但战船差,他们战船虽然比咱们好,但火器倒比不上咱们,”谢樱笑的见牙不见眼,“要是将这俩结合起来,那得多厉害。”
“正是这个理儿,”蓝隼应道,“咱们从前善陆战不善水战,如今谁还能拦得住咱们?”
谢樱攻克长江,夺取湖南江西的消息快速传到了各处。
被王和进带走的士兵中,除了东南大营原本的士兵外,还带了一部分两地本身的守军。
到异地作战的两省守军,发现老家被偷之后,直接闹起了兵变。
异地作战本就辛苦,两地的军户家中更是过得艰难,如今听见消息,纷纷叫嚣着要回乡救援,夺回老家。
“眼下大军在前,朝廷之前又屡战屡败,三军原本就是各处抽调过来的援军,东南大营的兵丁尚能听末将调遣,但剩下的实在是……”王和进狠狠叹息。
找一堆谁也不服谁的人组成联军,最高统帅更是难以服众,简直是一盘散沙。
他们眼下,可比马岭在长安的处境还艰难。
“你方才说,谢樱不在北面,而是去了南面军中夺取江西?”周再勤忽然问道。
“正是,”王和进以为他要问罪,急忙解释,“末将带着朱宸樾这么多年,但实在不知他跟贼婆有旧。”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皇上发怒,咱们谁也难逃一劫,你既然说贼婆不在叶宇军中……”周再勤沉吟片刻。
这位养尊处优的王爷听见这样的消息,做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行为。
……
“这都是我家王爷差人送来的,还望将军稍缓攻势,朝中已经有人劝皇上投降了,”来人从下往上,悄悄打量着叶宇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