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1月16日中午,上海曹家渡一带人来人往,年味渐浓。
谁也没有留意到,两个男人正吃力地抬着一只沉甸甸的竹篓,由南往北,从三官堂桥上步履沉重地走下来。
走在前头的年纪稍轻,跟在后面的略显老成。两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春节将至,三官堂桥旁的农贸集市人声鼎沸,采购年货的人们摩肩接踵。这两人的出现,并未引起任何人的特别注意。
可谁能想到,竹篓中装的并非年货,而是一具被屈折塞入的男尸。
抬着抬着,两人忽然在路边停下。年长的那人低声说:“我去探探路,你守着。”说完撂下扁担,快步朝前走去。
留在原处的青年正低头整理松开的绳结,突然一声问话从身后传来:“喂,你这竹篓里装的是什么?”
青年一惊,猛地抬头,眼前站着的是税务局干部朱惠庭。他上午刚在附近收完税,正打算回家吃饭,见这人在路边鬼鬼祟祟地摆弄竹篓,顿时心生疑虑。
“是……是咸肉。”青年支支吾吾地回答。
“咸肉?税单呢?”朱惠庭追问。
青年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哭丧着脸说:“同志,对不住,税单落家里了,我这就去拿。”说完转身就想溜。
“站住!”朱惠庭厉声喝止,“另一个人呢?”
“他、他解手去了,我在这儿等。”
“你家在哪儿?”
“桥对面弄堂里。”
“赶紧回去拿,没税单可是要罚款的!”
青年连连点头,快步离去。朱惠庭心想,竹篓还在这儿,人总会回来的。
他却没想到,青年在桥头碰上同伙,慌慌张张地说:“不好了,收税的盯上我们了!”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混入人群,再也未曾回头。
朱惠庭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向派出所报告。
民警随他赶到现场,并未贸然打开竹篓,而是先仔细端详了一番。“你怎么知道里面是咸肉?”民警问道。
“抬筐人自己说的。”
民警轻轻掀开篓盖,朱惠庭顿时吓得倒退一步——篓子里哪是咸肉,分明是一具蜷曲的男尸!
民警却似早有预料,冷静地说:“你守住现场,我回去叫人。”
不久,年轻的端木宏峪率领法医和侦查员火速赶到。尸体面色黝黑,双眼圆睁,身穿黑色列宁装,头发是新剃的。
现场勘查几乎一无所获,案件一时陷入迷雾。
端木宏峪带领专案组连夜展开调查。竹篓粗糙简陋,缝隙中残留着虾皮、染红的竹叶,底部甚至还有两根麦苗。这些细微之物成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法医验尸后发现,死者胃内有酒精残留,系被人用衣带勒毙。裤袋中有一副扑克牌,裤脚沾着几粒脱力草籽。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农村,但端木宏峪推断,凶手应是在上海市内作案,只是故意制造假象。
侦查员们分头行动:一组循着抬筐人的踪迹走访,一组拿着列宁装跑遍裁缝店,另一组则带着死者发型照片问询理发师傅,却皆无所获。
唯有那副扑克牌,牌面上胡乱画着红蓝笔迹,写有数字,还有两张上面戳了小孔,显得格外蹊跷。
转机出现在一名街头青年口中。侦查员小顾拿牌请人辨认,对方一眼认出:“这是变戏法用的,卖圆珠笔的人常玩这个把戏!”
端木宏峪立即联系上海街头艺人协会,召集变戏法的艺人认领照片。
十天后,两位卖圆珠笔的艺人前来指认:死者是浙江余姚渚巨村的陈吉钦。
侦破工作骤然明朗。端木宏峪带队赶赴余姚,从陈吉钦母亲处得知,儿子年前与一个叫黄顺潮的人去了上海。
黄顺潮很快被找到,他因偷窃已被当地公安机关羁押。审讯中,他供出同伙黄忠水。
原来,黄忠水因合作联营缝纫店影响生意,唆使黄顺潮盗窃缝纫机头。陈吉钦协助销赃后,二人恐其告发,遂起杀心。
他们将陈吉钦灌醉后勒死于荒地,装入竹篓欲抛尸黄浦江,未料途中被税务员识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起曾震惊上海的“咸肉”篓尸案,终于在警方不懈追查下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