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媚娘站在一旁,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软剑剑柄上,手心满是汗。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农,体内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顾渊与另一位大宗师对峙。
与上次在终南山不同,这次对于她来说,更加危险。
李道奇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他握着锄头的手,指节却捏得微微发白。
他不喜欢顾渊的态度。
那种理所当然,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在朝堂上颐指气使的权贵。
他抛弃一切,隐姓埋名,在此耕种数十年,为的就是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再受任何人的鸟气。
“老夫最后说一遍,这里不欢迎你,请回。”李道奇的声音冷了下来。
顾渊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他。
无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终于,李道奇的耐心被彻底磨光。
他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锄头重重往地上一插!
“咚!”
一声闷响,脚下的大地竟毫无征兆地剧烈颤动了一下。
“既然敬酒不吃,那便尝尝罚酒吧!”
话音未落,周遭的景象陡然一变。
周遭的一切都在扭曲,原本绿油油的农田、远处的茅屋和山林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昏黄。
脚下的大地化作流沙,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人吞噬。
头顶的天空变得昏黄,无数由土石凝聚而成的尖刺凭空出现,密密麻麻,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顾渊和聂媚娘攒射而来。
“小心!”聂媚娘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施展轻功躲避。
可她刚一运起内力,就发觉自己体内的真气运转变得滞涩无比,双脚像是被灌了铅,根本提不起来。
这是幻觉吗?
聂媚娘看到,那些土刺并非胡乱攻击,而是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路线。
脚下的流沙漩涡,看似杂乱,实则每一粒沙子的转动,都蕴含着牵引、拉扯的劲力。
这不是幻觉!
这是一个阵法!
“哼,老夫这‘厚土流沙阵’,乃是观摩大地脉动,结合数十年武功所创,一旦发动,便自成一界。在这阵中,老夫便是主宰!”
李道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掌控一切的傲然。
他不想下死手,只是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教训,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身处阵法中心的顾渊,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阵法……”
他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抹明悟。
在开启“勘破”之后,眼前的世界在他眼中再次被解构。
土刺也好,流沙也罢,都化作了无数条由内力构成的线条。
这些线条彼此交织,勾连,形成了一个复杂到极致的模型。
模型的中央,有一个最为耀眼的光点,那是整个阵法的核心。
而在核心周围,还有三十六个稍小一些的节点,维系着整个阵法的运转。
李道奇的阵法造诣确实高深,将阵法与道域完美融合,生生不息,循环往复,几乎没有破绽。
可惜,他遇到的是顾渊。
在顾渊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和“勘破”天赋面前,任何复杂的阵法,都无所遁形。
“破绽,找到了。”
顾渊动了。
他没有选择去攻击最核心的阵眼,因为那里的防御最强,必然会遭到李道奇最猛烈的反击。
他选择的,是三十六个节点中,最不起眼,也是距离他最近的一个。
凤渊枪刺出。
点在了虚空中的某一个点上。
“叮!”
一声脆响。
坚不可摧的阵法空间,出现了一丝不谐。
那感觉,就像是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中,被卡进了一粒沙子。
咔嚓!
连锁反应发生了。
一个节点的崩溃,导致了阵法内力流转的紊乱。
轰隆隆!
天空中的土刺失去了控制,胡乱撞击在一起,化为漫天烟尘。脚下的流沙漩涡也停滞下来,恢复成坚实的土地。
眼前土黄色的世界如同镜面般破碎,露出了外面山谷的真实景象。
阵法,破了。
从李道奇发动阵法,到顾渊破阵,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息。
“噗!”
阵法被破,李道奇心神受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变得煞白。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怎么可能?
他引以为傲的“厚土流沙阵”,别说一个大宗师,就是三个大宗师联手,也休想在短时间内破开!
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另一件事让他目眦欲裂。
只见顾渊那一枪破开阵法节点后,余势不减,枪劲透体而出,化作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波纹扫过不远处的农田。
“哗啦!”
一片刚刚长出嫩芽,生机勃勃的庄稼,被拦腰斩断,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那片被毁坏的庄稼,正好是他花了三年时间,才培育出来的改良稻种!
李道奇的心,在滴血。
“我的稻子!!!”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那可是他的心血!
一股狂暴到极点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竖子!老夫跟你拼了!”
李道奇彻底暴走,他扔掉锄头,身形一闪,就朝顾渊扑了过来。
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留手。
厚重、博大、充满了大地生机与毁灭气息的道域,笼罩了整个山谷。
他要将这个毁了他庄稼的混蛋,碎尸万段!
顾渊眉头微挑,正准备持枪迎战。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哎哎哎!老李头!住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只见一道身影从林间闪出,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场中,正好挡在了顾渊和李道奇之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紫阳真人张伯端。
“张老道?你给老夫滚开!”李道奇怒火攻心,哪里还听得进劝,“这小子毁了老夫的稻子,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哎呀呀,不就是几颗稻子嘛,回头我赔你,赔你十倍行不行?”张伯端嬉皮笑脸地拉着他。
“滚!老夫的稻子是无价之宝!”李道奇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用的是秦岭灵泉,施的是黑龙土肥,你去哪里给我找?”
张伯端一脸无奈,转头看向顾渊,抱怨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一来准没好事!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客气点吗?你怎么还把他给惹毛了?”
顾渊面无表情地收回凤渊枪,语气平淡。
“我没主动攻击他。”
张伯端一愣:“那你干了什么?”
顾渊指了指那片倒下的庄稼:“他用阵法打我,我破了他的阵,就这样了。”
张伯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看到那片被毁的稻田时,嘴角抽搐。
他转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顾渊。
“你的防御……就是把人家的田给毁了?”
顾渊的回答理直气壮。
“我本意不是如此。谁知道他的阵法这么不禁打。”
“噗!”
李道奇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顾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伯端也是一阵无语,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而一旁的聂媚娘,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让气氛更加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