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玄天门掌门发现了影煞能吞噬影子的秘密,”阿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壁画,“第二代掌门开始用活人炼制影煞,觉得能控制它们为己所用。第三代更疯狂,用自己的后裔喂养影煞,说这样能让影煞认主。”
林悦的目光移到最后一幅画:青铜门缓缓关闭,门后站着个穿守墓人服饰的女子,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女子的脸被画得模糊不清,但眉心的北斗印记却异常清晰。
“那个婴儿是你。”林悦猛地看向阿九,“你的母亲既是玄天门的人,也是守墓人!她把你藏起来,就是为了不让你重蹈覆辙,对不对?”
阿九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壁画角落的一行小字。那行字是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的,像是还在滴血:“血月非天灾,乃影煞噬影满万之兆。七月十五中元夜,阴气最盛时,影煞将借生人血祭破狱而出。”
“七月十五……”林悦算了算日子,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二了,“还有三天。”
话音刚落,小船突然剧烈颠簸起来,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林悦低头,看见船底不知何时破了个洞,暗红色的河水正顺着洞口汩汩往里涌。更可怕的是,那些涌进来的水里,密密麻麻全是眼睛——黑色的、白色的、只有瞳仁的、没有瞳仁的,全都幽幽地盯着她们,眼皮眨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溶洞里格外清晰。
“它们来了。”阿九将青铜链缠成一个圈,挡在两人面前,链身的符文亮得刺眼,“影煞知道我们要去青铜门,它们不想被重新关起来。”
林悦看着那些从水里爬出来的影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像一团团流动的墨汁,却在接触到船板的瞬间化成了村里人的样子。陈阿婆的影子抓住了她的脚踝,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她甚至能听见影子在耳边低语:“把平安锁给我,我就让你活着出去……”
“别听它们的!”阿九的青铜链甩过来,缠住那团影子猛地一拽,影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化成一缕黑烟,“这些都是影煞制造的幻象,它们想让你主动放弃平安锁!”
小船还在下沉,河水已经没过了脚踝,那些眼睛在水里转动得越来越快,几乎要连成一片。林悦紧紧攥着平安锁,掌心的汗水让锁身变得滚烫,她知道,她们必须在船彻底沉没前找到通道的入口,否则就会和那些影子一样,永远困在这幽冥莲池里。
河水漫过脚踝时,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林悦打了个寒颤,低头看见水里漂浮着无数细碎的黑影,像是被撕碎的绸缎在缓缓蠕动。小船"咔"地一声触底,船板与水底的石笋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水......"林悦刚想说什么,就被阿九按住了肩膀。
"别碰。"阿九的声音压得很低,北斗印记在她腕间烫得惊人,红得像要渗出血来,"影煞狱的水是用剥离的影子熬的,沾到身上,魂魄会被泡得发涨。"
林悦猛地缩回脚,借着平安锁透出的微弱金光,看清了水底那些"绸缎"其实是无数扭曲的人影——有孩童蜷缩成一团,有老人伸手抓挠水面,还有些模糊的影子正顺着船帮往上爬,指甲刮过木头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
两人跳上岸时,鞋底踩在湿漉漉的黑石上,发出黏腻的"咕叽"声。林悦低头一看,那些黑石竟在微微起伏,凑近了才发现是无数影子叠在一起,被某种力量压成了实体。
"这里就是影煞狱。"阿九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腕间的北斗印记烫得她几乎握不住青铜链,"三百年了......所有被剥离的影子都被困在这里,它们吸够了怨气,早就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林悦抬头望向溶洞深处,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大厅足有数十丈高,钟乳石如獠牙般倒悬在头顶,尖端挂着暗红色的液珠,每隔片刻就滴落一颗,砸在地上发出"嘀嗒"声。而大厅中央那座黑山,根本不是石头堆成的——它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油脂般的光泽,仔细看去,无数细小的影子正在山体内穿梭,像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山尖隐没在溶洞顶端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一团团黑雾盘旋不散,偶尔有几声非人的嘶吼从山腹深处传来。
"那些是......"林悦指着黑山周围漂浮的人影,他们半透明的身体泛着青灰色,双脚离地三寸,面无表情地绕着黑山打转。有人影撞到一起,就像两团雾气般相融又分开,全程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被影煞吞噬的人。"阿九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僵住了,"娘......"
林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离山脚最近的地方,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人影被一根手臂粗的黑锁链拴着。那锁链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每颗星的位置都嵌着暗红色的晶石,此刻正发出幽幽的光。女人影的脸模糊不清,但林悦认出了她腰间挂着的青铜钥匙——和阿九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把一模一样。
"娘!"阿九踉跄着冲过去,青铜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声,与黑锁链碰撞的瞬间,整座黑山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山体内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巨兽在里面翻身,无数细小的裂缝在山体表面蔓延,涌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别碰锁链!"女人影突然动了,她抬起头,那张模糊的脸对着阿九,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它们在等......等守墓人的血......"
话音未落,黑山顶端突然炸开一个缺口,无数影煞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它们不再是之前模糊的黑影,而是凝聚成了各种狰狞的形态:九条蛇头的怪蟒甩着分叉的舌头,信子上滴落黑色的毒液,落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翅膀上布满眼睛的怪鸟扑扇着翅膀,每只眼睛都在转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穿着玄天门道袍的影煞,他们手里的长剑还在滴着暗红色的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一步步朝林悦走来,道袍上的太极图案被染成了纯黑。
"平安锁!"阿九的声音带着哭腔,林悦立刻将双锁举过头顶。两道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触碰到金光的影煞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点点黑灰,但更多的影煞从山体内涌出,像涨潮的海水般不断挤压着金光的范围。
"太多了......"林悦咬着牙,手臂因为长时间举着平安锁而酸痛不已。她看见一只长着人脸的影煞冲破金光的边缘,爪子擦着她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冰冷的血痕。那血痕没有流血,而是迅速变得漆黑,像是有墨水在皮肤下游走。
"它们在消耗平安锁的灵力!"阿九挥着青铜链抽向一只扑来的影煞,链身碰撞发出震耳的响声,"这锁是用你爹娘的魂魄炼化的,灵力耗尽,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悦心里一紧,目光无意间扫过山巅,那里有个拳头大的旋涡正在缓缓旋转,旋涡中心泛着诡异的紫光,周围的影煞都绕着它盘旋,像是在朝拜。"那里一定是影煞的核心!"她大喊,"毁掉它或许就能停下这一切!"
阿九看向山巅,突然咬碎了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北斗印记上。那印记瞬间发出刺目的白光,化作一张巨大的星图笼罩下来,无数星辰在图中流转,将大部分影煞困在里面。被星图困住的影煞疯狂冲撞着光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星图上的星辰却越来越亮。
"你去山巅!"阿九的声音带着血沫,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我用血脉暂时困住它们......记住,用平安锁刺入漩涡中心,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停!"
"那你怎么办?"林悦看着她半透明的手,心里一阵发慌。
"守墓人的命,本来就是用来封印影煞的。"阿九笑了笑,眼角滑下一滴透明的泪,落地即散,"我娘困在这里三百年,早就该换我了......告诉那些孩子,别怕......"
山脚下传来影煞撞碎星图的巨响,阿九的惨叫紧随其后。林悦回头时,正看见她的半个身体已经变成了黑影,青铜链在影煞的撕扯下寸寸断裂,露出里面闪着银光的锁链芯。
"快走!"阿九将剩下的力气都灌注在青铜链上,链身突然暴涨,将扑来的影煞抽得粉碎,"别让我的血白流!"
林悦咬紧牙关,提着平安锁往山巅跑。脚下的黑石越来越烫,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影子正在被一点点剥离,每跑一步都觉得身体轻了一分,却又沉重得像灌了铅。
"玄天门的小丫头......"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悦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玄天门长老袍的影煞挡在面前。他的脸被兜帽遮住,只能看见下巴上的山羊胡,手里的长剑指着林悦的胸口,"当年你爹就是用这把锁伤了我,今天正好......"
"我爹才不会伤无辜!"林悦怒喝一声,将平安锁往前一送,金光瞬间将那影煞笼罩。影煞发出凄厉的惨叫,道袍上的黑色迅速褪去,露出里面灰白色的魂体,"你们这些叛徒,早就该魂飞魄散!"
她认出了这件道袍——手札里记载过,三百年前玄天门叛乱的首领就穿着绣着金线的长老袍。影煞在金光中挣扎,嘴里不断咒骂着:"伪君子......守墓人和玄天门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早就勾结好了......用影煞炼不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