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草原深处，距会宁府八百里。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三万西辽骑兵在茫茫草原上疾驰，战马的鼻息在寒夜中化作白雾，马蹄踏在坚硬的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个骑士的脸上都带着惊恐和疲惫，自从三日前从会宁府附近仓皇撤退，这支曾经不可一世的铁骑就没有停下过脚步。
耶律大石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上，身披黑色的狼皮大氅，紧皱着眉头。寒风吹得他的面颊发红，但眼中却依然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作为西辽的德宗皇帝，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陛下！"萧斡里剌策马跟上，马背上的他看起来同样疲惫不堪，"探马来报，会宁府那边有最新消息！"
"说！"耶律大石声音沙哑，但依然透着帝王的威严。
"那个赵桓..."萧斡里剌咽了咽唾沫，声音都在颤抖，"他血洗了整座会宁府！金国宗室、大臣，无论投降与否，统统被杀！街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耶律大石听了，勒住战马，整支队伍也随之停下。他望着南方夜空中隐约可见的红光，那正是会宁府的方向，此刻那里正燃烧着熊熊大火。
"详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耶律大石沉声问道。
身后传来马蹄声，刚才去探查消息的探马头目纥石烈胡里改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契丹勇士，一直是耶律大石最信任的探子。
"启禀陛下！"胡里改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臣亲眼目睹了会宁府的惨状！"
"起来说话！"耶律大石摆手，"朕要听到最详细的情况！"
胡里改站起身来，脸色依然惨白："陛下，那个赵桓简直就是个魔鬼！他在金国皇宫大安殿中，当众杀死了完颜宗辅和完颜宗磐！"
"如何杀的？"
"完颜宗辅被逼着要杀完颜宗磐，但最后赵桓还是亲自动手，一剑砍下了宗磐的头！然后又杀了宗辅！"胡里改回忆着那血腥的场面，"那个赵桓杀人的时候面不改色，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牲畜！"
萧斡里剌忍不住问道："那完颜习不失呢？"
"更惨！"胡里改打了个寒颤，"被千刀万剐！臣在城外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然后呢？"耶律大石继续问道。
"然后宋军开始在全城搜捕，"胡里改的声音越来越低，"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女真族人，统统杀光！臣看到街上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有多少人被杀？"
"据臣估算，至少有两万余人！"胡里改艰难地说道，"整个会宁府的女真族人，几乎被斩尽杀绝！"
听到这个数字，就连久经沙场的西辽将领们也都倒吸一口冷气。两万人啊，那是怎样的血腥场面？
"还有更可怕的，"胡里改继续道，"那个赵桓把所有人头都割下来，在城门外堆成了京观，高达三丈，远远望去如同一座血山！"
"畜生！"一名西辽将领忍不住咒骂道，"这个赵桓简直就不是人！"
"闭嘴！"耶律大石喝止了他，然后对胡里改说道，"继续说，那个赵桓还做了什么？"
"他把会宁府改名为宋京府，在京观前立了块石碑，上书：屠杀大宋百姓者，下场如此！"胡里改停顿了一下，"而且...而且他还放话要清剿辽东所有金军残部，一个不留！"
"他的兵力部署如何？"耶律大石问出了关键问题。
"据臣探查，宋军主力约有十七万之众，个个装备精良，"胡里改回答，"而且那些火器的威力，臣这辈子都没见过！神威将军筒一炮下去，能在地上炸出一个几丈宽的大坑！城墙在他们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
"十七万..."耶律大石喃喃自语，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还有，"胡里改咽了咽唾沫，"那个赵桓还专门传话给陛下您！"
"传什么话？"耶律大石眯起眼睛。
"他说...他说要去草原找陛下算账，让陛下洗干净脖子等着！而且他还说，草原虽大，但也不是没有尽头！"
这话一出，周围的西辽将领们都愤怒地握紧了刀柄。
"狂妄！"萧斡里剌怒道，"这个赵桓，竟敢如此侮辱陛下！"
但耶律大石却异常冷静，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苦笑。
"里剌，你觉得那个赵桓说错了吗？"他反问道。
"这..."萧斡里剌被问住了。
"他没有说错，"耶律大石长叹一声，"草原确实不是没有尽头。而朕现在，确实是在逃命。"
这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作为西辽的皇帝，耶律大石从来都是高傲的，但此刻他却如此坦诚地承认自己的困境。
"陛下..."萧斡里剌想要安慰。
"不必安慰朕，"耶律大石摆手，"朕心里清楚得很。三万骑兵对十七万装备火器的大军，这不是战争，这是送死！"
他在马背上沉思片刻，然后下令："传令全军，改变路线！不要向正北，向西北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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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萧斡里剌不解，"那个方向是..."
"克烈部的领地！"耶律大石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王罕那老狐狸，说不定愿意收留我们！"
"陛下，您是想投靠王罕？"一名将领不敢相信地问道。
"投靠？"耶律大石冷笑，"朕是想活命！里剌，你我都是明白人。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萧斡里剌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道："陛下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正是这个道理，"耶律大石满意地点头，"朕在西域经营了二十年，建立了一个横跨万里的帝国。难道还怕一个赵桓？"
"那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
"第一步，先到王罕那里暂时安身，"耶律大石开始详细布置，"第二步，派快马回西域，召集所有能召集的力量。第三步，联络西域诸国，告诉他们宋朝的威胁！"
"陛下的意思是...要组建联盟？"
"不错！"耶律大石眼中重新燃起斗志，"那个赵桓既然能灭金灭夏，迟早也会把手伸向西域！朕要让整个西方世界都知道，一个可怕的敌人即将崛起！"
正说着，后方又有探马飞驰而来。
"陛下！紧急军情！"
"又怎么了？"耶律大石心中一沉。
"宋军已经开始分兵了！"探马气喘吁吁地报告，"韩世忠部约五万人马向临潢府进发，岳飞部约五万人马向辽阳府进发！"
"分兵？"耶律大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要做什么？"
"看样子是要清剿辽东和辽西的金军残部！"探马回答，"而且他们行军速度极快，看起来是要速战速决！"
"那个赵桓本人呢？"
"据探查，他还在会宁府坐镇，大约还有七万人马！"
耶律大石沉思片刻。七万人马，对他的三万骑兵来说，依然是绝对的劣势。更何况宋军还有那些可怕的火器。
"传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他下令，"必须在宋军反应过来之前到达克烈部领地！"
"是！"
队伍重新开始前进。在月光下，三万骑兵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在草原上蜿蜒而行。
"陛下，"萧斡里剌策马并行，"臣有些担心...万一王罕有异心..."
"里剌，你想得太多了，"耶律大石安慰道，"王罕虽然狡猾，但他不傻。现在这个局面，他需要朕，朕也需要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个赵桓！"耶律大石指着南方，"你觉得他在清剿完金军残部后，会放过草原诸部吗？"
萧斡里剌想了想，摇头道："不会。以他在会宁府的表现，他必然要赶尽杀绝。"
"所以王罕也感到了威胁，"耶律大石分析道，"他需要朕这样的盟友，来对抗南方的威胁。"
"那如果他想要吞并我们呢？"
"那朕就杀了他！"耶律大石眼中闪过杀机，"朕的三万精骑，可不是吃素的！王罕的克烈部虽然强大，但也不过五六万人马。真要拼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火光。那是一队约百人的骑兵，正朝这边靠近。
"什么人？"西辽的前锋立刻戒备起来，弯弓搭箭。
"别紧张！"为首的骑兵高声道，"我们是克烈部的使者，奉王罕之命前来迎接大石皇帝！"
耶律大石听了，心中一喜。看来王罕确实有眼光，知道在这个时候主动示好。
"让他们过来！"他下令。
很快，克烈部的使者来到面前。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蒙古人，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看起来就是久经沙场的勇士。
"末将脱斡邻勒，拜见大石皇帝！"来人翻身下马，恭敬地行礼。
"起来说话！"耶律大石摆手，"王罕怎么知道朕会从这里经过？"
"回陛下，"脱斡邻勒恭敬地回答，"我家大王说，大石皇帝智勇双全，纵横西域二十年，在宋军面前必然能全身而退。而从会宁府向西，这里是必经之路！"
"王罕倒是有心了！"耶律大石满意地点头，"他派你来有什么话要说？"
"我家大王说，草原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希望能与陛下面谈，共商大计！"脱斡邻勒压低声音，"而且我家大王还说，关于如何对付南方那个赵桓，他有一些想法想要与陛下交流。"
"哦？"耶律大石来了兴趣，"他有什么想法？"
"这...恕末将不能在此详说，"脱斡邻勒为难地说道，"我家大王说，有些话只能当面谈。不过我可以告诉陛下，我家大王对宋军的火器，有一些独特的见解。"
耶律大石眼中精光一闪。如果王罕真的找到了对付宋军火器的办法，那就太好了！
"很好！"他当即决定，"你回去告诉王罕，朕明日黄昏前就会到达，到时候我们详谈！"
"是！我家大王已经准备了丰盛的酒宴，等候陛下大驾！"脱斡邻勒高兴地说道。
"另外，"耶律大石又想起什么，"你们大王对南方的局势了解多少？"
"我家大王说，那个赵桓血洗会宁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草原，"脱斡邻勒回答，"各部族都感到了恐慌。毕竟，连金国这样的强国都被灭了，草原上还有谁能独善其身？"
"看来你们大王想得很清楚，"耶律大石满意地点头，"那就这样定了。朕明日与他详谈！"
"那末将就先告辞了！"脱斡邻勒重新上马，"末将会提前回去通报我家大王！"
目送着克烈部使者离开，萧斡里剌忍不住问道："陛下，您真的信任王罕？"
"信任？"耶律大石冷笑，"里剌，朕从不完全信任任何人！但现在朕需要盟友，哪怕是暂时的盟友！"
"那如果王罕真的有异心..."
"那朕就先下手为强！"耶律大石眼中闪过杀机，"朕的三万精骑可不是摆设！不过现在看来，王罕应该是真心想要合作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也怕！"耶律大石分析道，"那个赵桓的残暴，已经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威胁。王罕再狡猾，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与朕为敌。"
他望着南方，眼中满含不甘和愤怒："赵桓，你以为灭了金国就天下无敌了？朕告诉你，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大得多！西有大食，南有天竺，北有钦察，东有高丽、日本。等朕联络起这些力量，总有一天要让你付出代价！"
"陛下说得对！"萧斡里剌也恨恨地说道，"那个赵桓太狂妄了！他以为凭借火器就能征服世界？"
"火器确实厉害，但也不是万能的，"耶律大石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朕在会宁府外观察了那么久，已经看出了一些门道。"
"什么门道？"
"那些火炮虽然威力巨大，但装填速度太慢！而且必须排成阵列才能发挥威力，一旦被骑兵突破阵型，就失去了作用！"
"陛下的意思是...我们还有胜算？"
"当然有！"耶律大石信心满满地说道，"关键是要找到正确的战术。朕已经想到了几种可能的办法，明天与王罕商量一下，说不定能想出更好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