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贵如油。
开封府新郑县知县董逊,负手而立。
面前诸多跪地的附近百姓,焦虑万分。
当下已是二月底,将近谷雨,但天色大好,毫无下雨的迹象。
若是谷雨前后无雨,今夏必要减产。
董逊也是无奈,县郊祈雨,已郑重摆案两次,本县只有一河,洧水、溱水汇聚于此,百姓来往挑水困苦。
当下青黄不接,哪有体力来往挑水。
“县尊!巩县反贼正在密县打井,求他们来给咱打几口井吧!”县民哭求,只怕错过了小麦拔节期。
这些村民早就偷偷跑过去求建农会打井,但打井又不是请客吃饭,哪有那么快,登封、密县各村还没干完,当然轮不上朝廷辖区。
知县董逊也知村民的意思,是让县衙出钱请周贼来打井,可县里没这项开支。
到时候察院的人来了,怎么解释?花朝廷的税银请反贼来助农?
但河南府嵩县知县王启源就没有这个烦恼。
援助嵩县总领官黄至光,带着援助混合团来到嵩县北门,骡马二十多车,一眼望不到头。
城门大开,大摇大摆进入嵩县。
门口的主簿、本地胥吏呆若木鸡,如同雷劈。
这新来的县尊能量很大啊!
自己可以作证,县银库干净的如同舔过一样,耗子都不来。
他也能两手空空,在这青黄不接之际,摇来这么多人和粮来援助本县,真是恐怖如斯!
王启源如旱苗而盼甘露,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双手端茶:“黄总,各位干事,本县贫苦,我以茶代酒,为各位接风。”
黄至光客气道:“县尊,救灾如救火,咱们简单吃点,开始施粥放粮吧!”
王启源惊愕,一脸欣赏,这黄援总乃务实之人,多好的干事啊!
在北门划定区域,开始围土灶,挖厕所,拉麻线,搭工棚,打水井,卸物资。
保民营第一营抽出一哨,哨长及宣教员为王启源招募的民壮发放武器,教导鸳鸯阵。
王启源见还有两个火炮队,把大炮拉上城墙,不禁大喜!
他抚摸着暗青色的炮身,敲了敲,清脆的精钢声,炮壁薄,质地细腻,一看就是好东西。
望着这有条不紊,有丰富救灾经验的支援团,和站在旁边无从下手的本县胥吏,王启源百味交集。
“县尊,这是咱嵩县采矿厂的厂长,原是商务院干事。咱们计划是,先放三天粮,百姓稳住肚子,进厂做工领粮吃饭,您看如何?”黄至光请示。
王启源笑道:“此法甚妥!这方为长久之计。”
黄至光带着王启源及本县主簿等人,在援区介绍:“这是保安堂大夫付喜枝,熟悉救灾,日常疾病都很熟悉。”
付喜枝穿着保安堂制服,左胸红葫芦及保民二字,正要站起见礼做万福,王启源忙摆手虚按:“无需见礼,各忙各的。”
“县尊,这是负责操练的干事。”
王启源见正给自己招募的民壮发放鸳鸯阵武器,编队操练,心里大为欣慰。
“县尊,这是咱打井队队长。”队长身着工服,上绣有保民二字,他这会忙的很,没功夫理会。
“是你们大院那种压水井吧?”
“正是,计划在咱嵩县缺水的村子,每村打两个。”
王启源听了脸上一白,内心忐忑不安,悄声问:“我没钱付你们,要不要少打一些?”
黄至光来时周会长叮嘱了,这井早晚都是打,不用计较,到时自有办法挣回来。
黄至光笑道:“不要钱,保障百姓喝水吃饭乃是人权,都是为了救助百姓,为人民服务。”
王启源闻听,脸皮一麻,如同棒喝,内心涌起崇敬之心。
此刻闻到粥饭和大酱的香味,听到付姑娘关怀的脆声,摸到这光滑的井杆,看到自己民壮站队成型,远近饥民闻之奔往此处,喧闹嘈杂,感恩声不绝。
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心生豪迈之气。
“好!说的好!为人民服务!”
一县之父母,不正是为此?
董逊作为新郑县父母官,也是焦虑万分,带人在田地里勘察。
若是今夏歉收,不能完税考评,再要压征,不仅百姓苦楚,自己升迁也是无望!
可天不下雨,如之奈何?
难道真的要求反贼吗?也不知那反贼使的什么法,打井竟如此高效,一两天一个。
这挖个砌砖井,不得月余?
他调研了几天,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召集了乡下已私自成立农会的村会长,这些村会长现在带人杀了地主,但周贼还没有来得及正式接纳他们,可以说已经是灰色人口了。
“诸位,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知县,还想夏粮保收,那就听我一句劝,你们去求周贼,井打不成,可以租用他们的板车和铁桶,从洧河中拉水浇地。”
众伪村会长大喜,还是读书人脑子好使,县尊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可县尊,租用板车不还要我们掏钱?”
董逊大怒:“你们从地主家搜刮的钱粮,就不能拿出救灾?怪不得连周贼都不收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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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整个北方都已被谷雨持续的晴天笼罩。
天越晴,官民心越暗。
清明一过,气温快速上升,田地已开始龟裂。
周怀民听了偃师农会会长高有书的禀告,拍案大怒:“命第一营再入孟津,清扫反扑地主和骨子软的村会长!”
原来第一营从孟津撤回,参加会战。孟津的农会势力大减,知县率民壮及乡绅的佃农走狗,又来清扫反扑,捉拿羁押部分村会长,而有些会长又转眼投靠知县,解散了村农会,并强迫村民归还地主田地。
刚修筑一半的康庄大道,也停工了,农会派过去有经验的筑路干事也被抓捕。
现在村民只要说起新路,就叫康庄大道,也不知是谁带起的头。
保民营第一营营长周德旺,宣教官李登第留下一哨看守虎牢关,带队二入孟津。
河南府知府张论,面对黑压压的府学士子,有些手足无措。
士子聚众闹事,这可不是小事!
带头的张继元呈上来一张报纸,说道:“府尊,若无此报纸,犹如盲人摸象,不知农会全貌,我等建言,开放河南府报禁,报刊发行自由,那保民报社几个区区女子,我等伊洛会儒士还怕了不成?”
此言一出,士子们皆高喊开放报禁,倒不是为了保民报社,而是想挣回面子,堂堂反贼都能发行自己伊洛会的报纸,而自己这边都是儒门高士,竟怕女子执笔,岂有此理!
定要大战三百回合,驳周贼一个体无完肤!
张论打开报纸,头版头条几个大黑字。
骇然失色:“什么!参政兵败!已战死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