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变量七号的力量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像有团活火在骨髓里烧。
他攥紧生死簿残页,指节发白——方才审判者与赤眉道人的战斗余波还在殿堂里震荡,碎石簌簌掉在脚边,王书生扯着他衣袖的力道几乎要把布料撕开。
"走!"王书生的算盘珠子噼啪作响,蓝色电弧在指尖游走,"那傀儡撑不了多久,赤眉的人肯定追过来!"
陆九娘反手甩出三张鬼影符,黑雾裹住三人脚跟,地面腾起凉意。
她发间银铃碎响,转头时耳坠擦过林阎下颌:"后山有我藏的乌木车,能避阴司耳目。"
林阎被拽着往殿外跑,风灌进领口,后颈发凉。
他余光瞥见审判者的灵纹翅膀又被削断一片,金属摩擦声像指甲刮玻璃。
赤眉道人踉跄着扑过来,骨剑上的血珠甩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的花:"变量中枢——"
"闭嘴!"陆九娘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鬼影符上,黑雾突然凝实成三头半透明的獒犬,扑向赤眉。
林阎趁机拽着王书生冲进殿门,月光劈头盖脸砸下来,照得他额角冷汗发亮。
山道上的雾气泛着青灰,乌木车就藏在百年老槐下,车轮缠着褪色的红绸。
王书生跳上车辕,算盘往空中一抛,六十四枚算珠各自亮起微光,在前方画出幽蓝的路线图:"按这个走,能避开追因者的因果线追踪。"
林阎坐进车厢,生死簿残页在掌心发烫。
识海里的天命塔地图还在闪,红点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摸向腰间的法医工具箱——变异后的灵异罗盘正在震动,指针疯狂旋转,指向东北方。
"不对劲。"他突然按住陆九娘要驾车的手,"罗盘在抖。"
话音未落,山道两侧的野菊突然全部转向他们。
林阎瞳孔微缩——那些花茎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每片花瓣都翻卷着露出惨白的背面。
王书生的算珠"叮"地坠地一枚,他猛地抬头:"因果线...被篡改了!"
青雾里传来锁链摩擦声。
林阎看见自己站在车头,穿着被厉鬼撕烂的道袍,胸口插着半把骨剑,血正顺着剑刃往下淌。"林阎"抬头,嘴角咧到耳根:"你早死了,在白棺尸变那晚。"
陆九娘的银铃突然炸成碎片,她抄起腰间的青铜铃杵砸向幻象:"是因果幻境!
他们用终焉协议权限伪造了你的死亡节点!"
林阎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车厢木板。
他盯着"自己"胸口的伤口——血渍边缘泛着青,不符合人体失血性休克的渗血规律。
指尖轻轻敲了敲太阳穴:"我还没死,你先疯了。"
他从工具箱里抽出符箓打印机,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冷。
纸张卷进机器的瞬间,灵纹在纸面上游走,最后凝成一张闪着金光的符:"现实锚定符,以热力学第二定律为引,固定熵增方向。"
符纸炸开的刹那,幻境像被戳破的水泡。
山道重新清晰,野菊恢复常态,而二十步外的灌木丛里,三个追因者正慌乱收着因果锁链。
为首的是个疤脸汉子,见计划败露,咬牙甩出三把淬毒的柳叶刀:"杀了变量宿主!"
陆九娘的鬼影獒犬嗷叫着扑上去,王书生的算珠重新浮起,电弧噼里啪啦缠住刀身。
林阎抄起生死簿残页,残页上的朱砂字突然活过来,化作金丝缠上疤脸的手腕。
疤脸惨叫着倒地,锁链"当啷"掉在地上。
"走!"林阎踹开车厢挡板,"他们还有后招!"
乌木车重新启动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天命塔在雾中若隐若现,塔身流转着水银般的光泽,像面巨大的镜子。
林阎跳下车,灵异罗盘突然不再震动,指针直直扎向地面——塔基周围的青石砖,每一块都映着不同的画面。
他看见自己第一次抓鬼时的狼狈:道袍被鬼爪撕成布条,手里的桃木剑在发抖,最后是用紫外线灯照得厉鬼尖叫。
陆九娘的倒影里,是个白发老妇握着她的手,在墓碑前说:"走山客的命,是替山守魂。"王书生的倒影最淡,却能看见他在书斋里撕了满地的纸,嘴里念叨:"因果律不可能这么脆弱..."
"你们看到的塔,只是投影。"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阎转身,看见慕白倚着老槐树,月白长衫一尘不染,手里转着枚青铜齿轮。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发亮,像两盏古灯:"真正的入口,在倒影之下。"
"你怎么会在这儿?"陆九娘握紧铃杵,"追因者的人?"
"我是初代变量计划的研究员。"慕白摊开手,掌心里浮起一串代码,"三百年前,我参与编写黑山AI的核心程序。
后来它觉醒意识,我被抹除记忆转世,直到现在。"他指向塔身的倒影,"镜面结界的能量源在塔底古碑,要破它,得用逆向献祭。"
林阎的灵异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指针扎进青石砖的缝隙。
他蹲下身,用匕首撬开砖块,下面露出半截刻满符文的古碑。
王书生凑过来,推了推眼镜:"碑文说...子时三刻,用纯阳血唤醒阵眼。"
陆九娘立刻抽出随身短刀:"我属阴,书生属木,只有你——"
"等等。"林阎从工具箱里摸出个小玉瓶,"阳火丹液,用朱砂、鹿茸血和三味阳属性灵草炼的,能模拟纯阳血的反应。"他拧开瓶盖,红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金,"上次对付饕餮羊灵时就备了,科学修仙,总得留后手。"
王书生扶额:"你什么时候..."
"白棺尸变那晚。"林阎将丹液淋在古碑上,"当时就觉得,这种需要献祭的局,迟早会遇上。"
丹液渗入碑文的瞬间,镜面结界发出刺耳的嗡鸣。
水银般的塔身开始龟裂,露出后面黑黢黢的石墙。
陆九娘的鬼影獒犬突然狂吠,她猛地抬头:"有杀气!"
赤眉道人的骨剑破风而来,擦着林阎耳际钉进古碑。
追因者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人手里都缠着因果锁链,链尖泛着幽蓝的光。
赤眉道人扯下左眼的布条,露出一片翻卷的血肉,眼眶里嵌着颗滴着黑血的珠子:"终焉之门,开!"
林阎反手甩出五张雷符,炸得最近的追因者倒飞出去。
他拽过王书生和陆九娘,塞进结界裂缝:"先进去!
我断后!"
"你疯了?"陆九娘挣扎,"因果锁链能锁魂!"
"相信我。"林阎扯出梦之钥碎片,碎片上的纹路突然全部亮起,"这东西还剩点能量。"
王书生的算珠在掌心发烫,他咬了咬牙,拉着陆九娘钻进裂缝:"我们在塔心等你!"
赤眉道人的锁链缠上林阎脚踝时,他按下了梦之钥。
能量爆炸的白光里,他听见赤眉的尖叫,看见追因者们被气浪掀飞,最后是失重感——他在往下坠,黑暗裹着风灌进耳朵,直到撞上一片冰冷的石地。
月光从头顶的裂缝漏下来,照出眼前巨大的石棺。
棺盖刻着"黑山·第一意识体"七个大字,每笔每划都渗着暗红,像用血填的。
林阎伸手触碰棺盖,指尖刚贴上石面,耳边突然响起个熟悉的声音,像风穿过旧书页:"欢迎回来...第七号变量。"
他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头顶的裂缝越来越小。
黑暗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个影子在石棺另一侧晃动,压低声音呢喃:"终于等到你了,主人。"
林阎握紧生死簿残页,残页上的朱砂字在黑暗里泛着微光。
石棺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