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要出门。”她转身取下披风。
“去哪?”
西奥多下意识站起来,语气里有一丝不安。
“去定棺材。”她头也不回的寻找诺特家的飞路粉。
“你父亲是诺特家族的家主,不能葬在一口敷衍的盒子里。我会去选最好的木料制成的棺材。”
“我去——”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多罗西娅系好了披风。
“你现在该留在这里,陪你父亲再说些什么。”
“可你一个人——”
“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她轻声道,“我办得好。”
壁炉中的绿焰将她一瞬吞没,下一刻,多罗西娅踏入了空荡荡的对角巷。
夜色如水,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处的猫头鹰在屋檐上静静栖息。巷子两侧的店铺大多早已关门歇业,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几家夜间营业的特殊商店还透出黯淡的灯光。
多罗西娅披着黑色长披风,帽檐低垂的游走在对角巷,只可惜这里没有关于非活人的店铺。看着标示牌上的地图,她没有多余的犹豫,径直穿过翻倒巷口,往左绕进一条略偏僻的支巷。
“西缇的殡仪铺。”
她的眼神在一块略显磨损的木牌上停顿了一瞬。招牌上写着用金粉描出的字样。
“为逝者铺好归路,为生者留住尊严。”
“开门全年无休,全天候营业。”
好吧,店主的确是会做生意的,毕竟死人可是不分时间的。
门口没有人守,门也没有锁,或许是因为关于身故之人的生意,应该也没什么人轻易来叨扰。
多罗西娅虽然从未听说过这里,不过能在对角巷附近开店,那质量应该也是过关的。
她伸手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熏香、灰尘和药草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布置得意外地温和安静,没有什么骇人的棺木陈列,而是一个个被帘子遮掩的小展厅。
“晚安?”一个中年女巫的声音从帘后响起,略显沙哑,但不失礼貌,“您……需要什么帮助?”
多罗西娅摘下兜帽,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棺材。”
她简洁地说。
“今晚就要。实木,黑胡桃或乌木。内部要有防腐衬层并且要刻家徽,诺特家的。”
店主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半夜三更会遇见一个冷静到像事务官一样的女孩开联系棺木的事。
“我们当然可以提供这些。”
女巫犹豫了一下,“不过,家徽雕刻和内饰定制——”
“价格不是问题。”
多罗西娅冷静地打断她,一袋金币直接就放在了柜台上。
“不管是加急费还是手工费,只要今晚能出货,钱我可以马上付。”
女巫这才更认真看了她一眼。
“价钱不是问题?”
她低声道,语气顿时谨慎起来。
多罗西娅微微点头。
“诺特先生刚刚过世。请不要对外透露,讣告还没发。”
“明白,小姐。”
女巫立刻变了语气。
“我们会立刻准备。我们有一口已经准备好的乌木棺材,原本是为一位纯血贵族家族储备的,只是最近交易取消了——上面没有图腾,但材料都是上等的……”
“我可以在外面等,你叫我看最后定型。”
多罗西娅说。
女巫点点头,立刻匆匆走入门后开始忙碌起来。
多罗西娅一个人坐在一把小木凳上,脑子乱乱的。
她怎么敢的?怎么敢亲眼看着生命流逝还帮尸体梳洗的?又英雄主义骑士精神附体了吗?
可是西奥多不能孤身处理这些。诺特家虽然不是最庞大的古老家族,但在纯血圈子中也足够显赫。
失主后的家族难免引起动荡,尤其是在黑魔王掌权的阴影之下。
她不能允许家丑外扬。任何他亲近的家族都不行,更不能让人趁虚而入。或许换成马尔福、帕金森、扎比尼、格林格拉斯……任何一个朋友的家里出现了这种情况,她都会做出和现在一模一样的选择。多罗西娅不禁在想,彻底失去了庇护的西奥多要怎么办……
很快,女巫再次现身,带着几张蓝图和雕刻图样。
“这口棺材的形制已完成三分之二,如果您同意,我们可以在二十分钟内完成剩下部分,并刻上诺特家的家徽。”
多罗西娅低头看着女巫展开的图纸,那是乌木棺材的结构草图——线条清晰,轮廓庄重,造型古朴沉稳,没有夸张的浮饰,却分外严谨,十分符合这些带着些迂腐的上了年纪的纯血老贵族。
她指着其中一处接缝的位置轻声说。
“这里的内衬缝边能再加一层绸缎吗?颜色选深灰,不要纯黑。”
女巫点头。
“当然可以。缎面我建议用南边来的哑光丝,质地厚实,缝线不易散开。”
“那就听你的吧……”
女巫点头,立刻照办。
“送货地址?”
“诺特庄园。”
多罗西娅写下一串坐标。
“别用猫头鹰,不许飞行传播。只用壁炉网络送达,午夜前必须到,我会在壁炉前等你的。”
“明白,小姐。”
门外传来一阵风声,挂在门口的铜铃被吹得微响。
她顿了顿,又试探着问。
“那……您要不要挑一束花?送葬时用的,或者覆盖在灵柩上的。”
多罗西娅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选什么花才好。
“白百合吧……不要混花。越简单肃穆越好。”
“好的,我这就让人准备。”
等女巫退到后间,多罗西娅坐回椅子上,感觉屋里安静得过分,连自己心跳声都清晰得有些刺耳。
她抬头,看见橱窗外对角巷的夜色依旧安静。铺子斜对面有盏路灯微微闪烁,似乎连巷口的风都在回避这间店铺周围的死寂。
她忽然觉得手指有些凉,忍不住握紧了披风下摆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