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对面不安的人,心中叹了口气,听命在赵太后身侧坐了下来。
赵元溪慢悠悠地道:“你们都是韩国宗室之人?”
“是,我们是韩太傅的侄儿,到了这咸阳人生地不熟的,这才来向韩太傅求助。”
现在倒是会说人话了,赵元溪眉梢微挑,眼中满是戏谑。
“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是晚辈,瞧你们刚才这架势,还以为你们是韩太傅的父亲呢!”
那人面色一白,“太后恕罪!我们绝非有不敬之意!只是一时心急!”
赵元溪冷哼,“求我做什么,你们应该向韩太傅请罪才对!”
她最讨厌的就是欺善怕恶之徒,还有那些打着亲戚的名义,带着伪善的面具,却要将人吃干抹净,更是让她厌恶之极。
“三叔,三叔,侄儿知错了,求三叔原谅!”
“求三叔原谅侄儿们的年幼无知!”
……
“吵死了!”赵元溪打断他们吵闹的哭喊声。
这声呵斥吓得他们不敢再说一句。
众人不禁觉得这太后比秦王还要喜怒无常,让他们向韩非请罪的是她,嫌弃他们吵闹的还是她。
总不能让他们光在这里磕头吧!
“谁说你们请罪,他就应该原谅你们了?请罪是你们应该做的,原不原谅该由他自己来决定。”
道德绑架,也不看他们配不配。
韩非愣了愣,原本想替他们求情的话被咽了回去,可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罚这些人,“你们回去,自己向你们的父亲认罚。”
“谢三叔。”
“谢三叔!”
赵元溪啧了一声,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显然对韩非的处理方式有些不满,“韩太傅虽为法家大才,在处事之上却也会掺杂个人情感,李斯当初说的没错,你到底还是顾虑太多。”
论亲,他们是晚辈,冒犯长辈当罚;论规矩,他们一介白衣,对当朝太傅不敬当鞭笞二十。
现在让他们自己去找自己的爹受罚,难道韩非不清楚他们敢聚众来太傅府,就是受到了他们父辈的指使吗?
韩非脸色难看。
赵元溪到底还是不忍心责备于他,何况韩非若没点软肋,那对她来说才是麻烦!
“韩太傅不忍心叱责你们,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你们不是想帮忙干活吗?我这里倒有不少事情,要不然你们来给我干活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答应。
“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然我只能让大王将你们给关押起来,没办法,只有囚犯才不会来这里打扰韩太傅养病。”
韩非:“您想让他们干什么?”
“太傅放心,我没有折磨人的爱好,只是让他们干些杂活,还是说这你也不同意?”赵元溪将问题抛还给他。
这群受人供养的韩国贵族,打从出生起就没干过活,一个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要不是看在韩非的面子上,赵元溪还真不稀罕这群纨绔子弟在她跟前转悠。
“臣不敢,只是臣担心他们会让太后失望。”
赵元溪摆摆手,“认字就行,不是啥麻烦事!我在咸阳新开了一家书舍,如今正由令尹打理,大王前些日子推行了新的选官制度,韩太傅应当十分清楚。”
“如今咸阳城中开办了不少私学,需要不少书本,令尹接下了定制书本的活计,需要请些人去印刷,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除了那墨汁脏了些,黄豆大小的字块废眼睛了些,成堆的书籍重了些,这工作算不得多么辛苦。
赵元溪心中冷笑,不干活,难道真的要养着这些人吃干饭不成?
韩非看出了赵太后这是存心要教训他们,不过若能在咸阳城中找到谋生之法,对他们来说也并非坏事。
他们父亲的爵位虽然还保留着,但轮到他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秦王如今能网开一面放过他们,不过是想给六国做个表率,告诉世人,顺之者昌,逆之则亡。
那群年轻人听着太后和韩非的对话,还有些云里雾里,却也明白自己没办法违背这秦国太后的意思。
众人心中忐忑不已,不免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今日要来这里,好处没要到也就算了,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柚,派人将他们送过去,再去通知他们的父母,就说我给他们孩子安排的活,让他们不必担心。”
那些人正要跟着随行的侍从离开。
赵元溪警告,冷声道,“不要在我的地盘惹事,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人都离开了,赵元溪整个人又恢复了平和的样子,笑着问道,“韩太傅可是有异议?”
“太后能接收他们,臣应当感谢您!”
赵元溪挑眉,“你这么放心我,不怕我磋磨你们韩国王室子孙?”
“您会吗?”
赵元溪哈哈大笑,“韩太傅还是没见过我严厉的时候,对于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我也是毫不留情面的。”
“那也是他们当罚。”韩非无奈,若是有人能让赵太后都忍不住动手,那他的确需要教训一下。
韩非的信任让赵元溪忍不住有些心虚,她也是有私心的,可不是打算给韩国王室教育孩子。
赵元溪换了个话题,好奇地问,“韩太傅为何今日没有进宫赴宴?”
若是他进了宫,这群没礼貌的家伙也不会有机会围上来。
“臣……”
“你是觉得自己有负韩王?”
韩非不语,脸只白了几分。
“要不跟我出去走走?”赵元溪笑着邀请,整日待在屋里,哪怕没抑郁也要整出抑郁来了。
咸阳城中今日格外热闹,不少韩人入秦,周边的民众都跑出来围观。
赵元溪同韩非站在城楼之上,闲聊道,“我读过太傅的书,太傅书中说人性自私,应当以法约束人性之恶,还强调君主当拥有绝对的权势,大王很喜欢你的这套理论,但我觉得太傅说得也不全对。”
韩非拱手,“还请太后娘娘指教。”
赵元溪笑了笑,“指教不敢当,我不过只知晓些皮毛,今日能和太傅探讨一下,是我的荣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