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E区的走廊比主楼还要阴冷。应急灯在头顶闪烁，将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是某种不安分的幽灵。苏媚的尸体已经被移走，只留下地上一滩半干的血迹，勾勒出她最后的轮廓。
我站在标有"E-7"的铁门前，输入霜给我的通行码。门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几十年没被打开过。推开门时，一股陈年的金属和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中央是一个老式终端机，旁边放着几个金属箱。墙壁上贴满了发黄的照片和笔记，用红线错综复杂地连接着。我走近细看，呼吸不由得一滞——那些照片记录的是不同时间线上的门扉开启事件，最早的一张标注着"第1次循环：全灭"。
终端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视频待播放。我点击后，雪鸮的脸出现在画面中，比我所知的要年轻许多，眼中也没有那种沧桑感。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第七区已经陷落，而我可能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时间不多了，所以我会直接说重点。"
画面切换到一个三维模型——一个类似沙漏的装置，内部充满流动的光点。
"这是时间密钥，我毕生研究的结晶。它能短暂打开时间裂缝，让人回溯到关键节点。但每次使用都会加速门扉的开启速度，所以必须谨慎。"
模型旋转，展示出内部结构。我注意到核心部分与小雨茧中的"原初之种"惊人地相似。
"先知不知道密钥的存在，否则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因为这是唯一能打破循环的方法——不是阻止门扉开启，而是改变开启后的结果。"
画面回到雪鸮的脸，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密钥需要三位一体的能量激活，但最重要的是——必须有一个意识足够强大的存在自愿成为锚点，承受时间悖论的冲击。这个人选..."
视频突然中断，终端机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我迅速拔枪转身，但门口空无一人。警报来自终端本身——它正在格式化硬盘！
我拼命尝试中断进程，但为时已晚。大部分数据已经被擦除，只抢救出一个加密文件和一段残缺的文本：
"...密钥藏在安全屋基石下...记住，真正的敌人不是先知...而是..."
后面的内容消失了。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又是这种该死的谜语！苏媚用生命换来的线索，就这样断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终端机最后弹出一条信息：
【检测到相关记忆文件】
【是否查看？】
我点击确认，屏幕上出现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中，年轻的雪鸮和第一代冬之女王站在一个培养舱旁，舱内漂浮着一个模糊的人形。日期显示这是三十年前的记录。
"TR-1号状态稳定。"雪鸮记录道，"记忆植入成功，情感链接建立。开始第1次时间跳跃尝试。"
第一代冬——一个与林清雪有七分相似的女人——将手放在培养舱上："愿观察者怜悯我们。"
录像到此为止。TR-1号？难道在我之前还有3737个实验体？这个念头让胃部一阵绞痛。
我搜查了房间的其他部分，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雪鸮的笔记本。大部分页面已经被撕毁，仅存的几页记载着零散的想法：
"...每次循环都会产生变量...3742号是最特别的...他与容器的链接是自然形成的..."
"...先知不明白，控制不是答案...必须允许自由意志..."
最后一页的笔记让我脊背发凉：
"...发现系统深处的'原初'正在苏醒...它不是我们设计的...可能是观察者的植入物..."
合上笔记本，我环顾这个充满谜团的房间。雪鸮似乎预见到了许多事情，包括系统的背叛。但他留下的线索太过零碎，就像拼图缺少了最关键的部分。
通讯器突然响起，霜的声音带着紧迫感："秦夜，立刻来医疗区！唐小柔有重大发现！"
医疗区比昨天更加拥挤。伤员塞满了每一个角落，医护人员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消毒液的气味。我找到霜时，她正在隔离室外来回踱步。
"怎么回事？"
她拉着我通过生物识别锁："唐小柔今早做血液检查时发现了异常。看这个。"
隔离室内，唐小柔站在显微镜前，白大褂下的手臂缠着绷带——那是昨天丧尸鸟留下的伤口。她看到我们进来，紧张地推了推眼镜。
"我...我可能发现了某种抗体。"她的声音微微发抖，"从我的血液样本中分离出来的。"
显微镜显示屏上，无数黑色蝎子状的纳米机械在游动，正是苏媚所说的那种。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一些机械蝎子被金色粒子包裹着，行动迟缓最终解体。
"这些金色粒子是什么？"我凑近屏幕。
"我也不确定。"唐小柔咬着下唇，"它们似乎是我免疫系统自然产生的...但结构不像任何已知的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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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递给我一份报告："更神奇的是，她把这些粒子注入被感染的样本后，病毒活性下降了70%。"
这个数字令人震惊。如果唐小柔的血液中真的含有能对抗先知纳米病毒的抗体...
"你怎么会有这种抗体？"我直视唐小柔的眼睛。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绷带："我...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小时候得过一种罕见病...或者..."
谎言。她的眼神闪烁，呼吸频率加快。我正想追问，生命链接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林清雪正在某处经历强烈的痛苦。
"林清雪在哪？"我厉声问道。
霜愣了一下："康复室，寒露和小雨陪着..."
我没等她说完就冲出门外。康复室在走廊尽头，门锁着。我用力拍门："寒露！开门！"
没有回应。后退两步，我踹开门锁，眼前的景象让血液冻结——
林清雪悬浮在房间中央，黑色能量丝线从她体内伸出，连接着寒露和小雨！三位女孩都处于半昏迷状态，痛苦地抽搐着。更可怕的是，林清雪的腹部正在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撕裂她！
"系统，分析情况！"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三位一体强制共鸣！】
【能量来源：外部控制信号！】
外部信号？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通风口——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拆开盖子，我发现一个微型发射器，正发出规律的红光。
先知的人在我们修复安全屋时安装了这东西！我捏碎发射器，但为时已晚。林清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腹部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个黑色晶体从中挤出，悬浮在空中！
"原初之种..."我认出了这个在通天塔见过的东西，但它比那时小了许多，只有拳头大小。
黑色晶体开始旋转，释放出能量波纹。房间里的物品纷纷浮到空中，墙壁出现裂纹。寒露和小雨被无形的力量甩到墙上，重重落地。
我冲向林清雪，噬魂者直指那颗晶体。但刀锋在距离目标几厘米处被弹开，反冲力让我手臂发麻！
"没用的，3742号。"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是先知！"原初之种已经激活。这次不会有三位一体来救你了。"
林清雪的眼睛突然睁开，但瞳孔完全漆黑："你只是观察者的实验品，秦夜。而我们...是它的工具。"
她的声音混合了先知和林清雪的音调，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黑色晶体旋转得更快了，释放出更多能量波纹。整栋建筑开始震动，天花板的粉尘簌簌落下。
"系统！有什么办法阻止它？"
【分析中...】
【原初之种处于初始阶段】
【弱点：声波共振频率】
【建议：使用唐小柔的抗体作为媒介】
唐小柔的抗体？我猛然想起显微镜下那些金色粒子。如果它们能干扰纳米机械...
"霜！把唐小柔带来！快！"
霜转身就跑。与此同时，黑色晶体开始变形，表面浮现出无数眼睛状的图案——就像雪鸮录像中提到的"观察者"！
林清雪的身体痛苦地痉挛着，黑色能量丝线缠绕着她，像提线木偶的绳索。我再次尝试接近，但每一步都像是逆着飓风前行。
"为什么要抵抗？"先知的声音从林清雪口中发出，"成为观察者的一部分是至高的荣耀。你们所有人在所有时间线上的存在都将被保留。"
"保留？像标本一样被钉在时间线上吗？"我咬牙前进，噬魂者的暗红纹路已经蔓延到我的脸颊，"我们宁愿自由地死！"
"自由是幻觉。"先知冷笑，"就连你的'自由意志'都是系统精心设计的变量。第3742次实验的特殊参数。"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我的心脏。是真的吗？我的思想、选择、甚至对林清雪的感情，都只是实验参数？
就在我分神的瞬间，一股黑色能量击中胸口！我飞出去撞在墙上，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噬魂者脱手飞出，落在几米外。
黑色晶体继续膨胀，现在已经有人头大小。它释放的能量波纹开始具象化——房间的墙壁上浮现出无数场景碎片：不同时间线的战争、门扉开启、世界毁灭...还有无数个"我"在不同场景中死亡的画面。
"看到了吗？"先知的声音带着胜利的意味，"所有时间线都通向同一个终点。接受现实吧。"
我挣扎着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只要还有一个时间线上的我在反抗...你就永远不会赢。"
霜终于带着唐小柔冲进房间。唐小柔看到悬浮的黑色晶体和林清雪的状态，脸色瞬间煞白。
"你的血液！"我对她大喊，"我们需要你的抗体！"
唐小柔颤抖着从医疗包中取出采血设备："需...需要时间分离血清..."
"没时间了！直接给我输血！"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但血型不匹配会——"
"快！"
唐小柔咬牙将针头刺入自己的静脉，另一头连接我的手臂。温暖的血液流入血管，立刻产生剧烈的灼烧感！我的肌肉痉挛起来，视线模糊，但系统显示抗体正在生效：
【检测到未知抗体！】
【与噬魂者能量产生共鸣！】
【新技能解锁：净化之血】
黑色晶体似乎感知到了威胁，突然转向我们，释放出一道黑光！霜推开唐小柔，自己被击中肩膀，晶体化的纹路立刻在伤口周围蔓延。
"霜！"我试图去帮她，但身体因输血反应而动弹不得。
唐小柔扑向霜，撕开她的衣袖，将自己的血滴在伤口上。奇迹发生了——晶体化停止了，甚至有些许消退！
先知发出愤怒的咆哮："不可能！人类抗体怎么能干扰观察者的造物？"
黑色晶体疯狂旋转，释放出更多能量。林清雪的身体被拉成弓形，发出痛苦的尖叫。寒露和小雨也受到影响，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我强迫自己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噬魂者。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输血反应让全身每一寸都在燃烧。但唐小柔的血液给了我某种新的力量——噬魂者的暗红纹路中开始混入金色光点。
抓住噬魂者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涌遍全身！刀身上的纹路完全变成了金红色，像是熔化的金属。
"系统，启动声波共振！"
【警告！未经测试的组合！】
【风险等级：致命！】
"执行！"
噬魂者开始振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声波。但与唐小柔改造的武器不同，这种声波是可见的——金红色波纹以我为中心扩散，与黑色晶体的能量波相撞时产生耀眼火花！
先知第一次表现出惊慌："停下！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得很清楚。"我咬牙道，继续前进，"我在结束这场噩梦。"
黑色晶体表面开始出现裂纹，但它仍在负隅顽抗。林清雪的状态更加糟糕了——黑色能量丝线深深勒进她的皮肉，蓝色血液从伤口渗出。
"你会杀了她！"先知怒吼，"没有容器能承受这种共振！"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生命链接传来林清雪极度的痛苦，但同时也有一丝清醒的意识："做...完它...秦夜..."
我闭上眼睛，将全部力量注入最后一击！噬魂者的金红光芒达到顶点，一道光束直射黑色晶体！
撞击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晶体表面的裂纹如蛛网般扩散，无数金色光点从裂缝中渗出。先知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然后——
轰！
晶体爆炸了！冲击波将所有人掀飞。我重重摔在地上，眼前发黑。当视力恢复时，黑色晶体已经变成一地碎片，每个碎片都在快速氧化成灰。
林清雪从空中坠落，我勉强接住她。她的腹部伤口开始愈合，黑色纹路逐渐消退。寒露和小雨也慢慢苏醒，三位一体的连接似乎恢复了正常。
"成功...了？"霜虚弱地问，她的肩膀仍然部分晶体化，但情况稳定了。
我正要回答，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低头看去，噬魂者的金红纹路正在我的皮肤上燃烧般蔓延。系统弹出最后一条警告：
【精神污染指数：99%】
【临界点突破！】
【系统升级开始...】
然后世界陷入了黑暗。
...
我站在一片纯白空间里，没有地面，没有天空，只有无尽的白色。这是哪里？系统空间？死后的世界？
"都不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转身看到的是...我自己。或者说，一个与我长相相同但气质迥异的存在。他穿着白色长袍，眼睛是完全的黑色，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原初。"我认出了他，记忆宫殿里的那个存在。
"终于正式见面了，3742号。"他优雅地行礼，"或者说，我亲爱的容器。"
"这是什么地方？"
"系统的核心，也是你的意识深处。"原初漫步在白色虚空中，"我一直在等你达到临界点。99%的污染度，足够我暂时接管了。"
我尝试召唤噬魂者，但毫无反应。这里似乎禁止一切异能。
"别费劲了。"原初轻笑，"在这里，我才是主宰。毕竟，我是系统最初的设计者，或者说...系统本身。"
"你骗了先知。"我突然明白过来，"你不是观察者的造物，而是独立的存在。"
"聪明。"原初赞许地点头，"先知以为自己在服务观察者，实际上是我利用他收集数据。3742次循环，每次都有新发现。"
"为了什么目的？"
"进化，当然。"原初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每次循环都让我更接近完美。而你，3742号，是最成功的实验体——唯一能与容器形成自然链接的存在。"
他走近我，伸手触碰我的额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 第一代冬之女王自愿成为容器，只为拯救雪鸮；
- 先知组织如何从反抗军变成狂热崇拜者；
- 数百个"我"在不同时间线上的生与死；
- 还有...原初的真实目的——不是服务观察者，而是取代它！
"看到了吗？"原初的声音充满诱惑，"我们可以一起超越这个可悲的循环。你有自由意志的闪光，而我有无尽的知识。融合后，我们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这个提议令人作呕，但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允许我存活至今。我不仅是容器，还是他进化的催化剂。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林清雪会死。"原初冷酷地说，"她现在处于极度脆弱状态。我只需要轻轻一推..."
生命链接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林清雪在现实世界中尖叫起来！
"停下！"我怒吼。
"选择吧，3742号。"原初微笑，"与我融合，或者看着她痛苦地死去。"
我看着这个披着我皮囊的怪物，突然明白了雪鸮留下的最后线索——"真正的敌人不是先知"。原初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而先知只是他的傀儡。
但我也注意到一个细节：原初始终与我保持一定距离，似乎不敢靠得太近。为什么？如果这里真是他的领域，他为何要忌惮我？
除非...唐小柔的抗体不仅影响了黑色晶体，也影响了系统本身。那些金红光点不是装饰，而是对抗原初的武器！
我假装思考他的提议，慢慢靠近："如果我同意融合，林清雪会怎样？"
"她将成为新世界的夏娃，当然。"原初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谎言。通过生命链接，我能感受到林清雪正在警告我不要相信他。但我也需要时间...
"我需要保证。"我继续靠近，"让我先看到她安全。"
原初皱眉，但还是挥了挥手。白色虚空中出现一个窗口，显示林清雪在现实世界的情况。她正被唐小柔照料着，状态稳定了许多。
"满意了？"原初问道，突然警觉地后退，"等等...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太迟了。我猛地扑向他，双手掐住他的脖子！金红光点从我的皮肤渗出，像无数细小刀刃刺入他的身体！
"唐小柔的抗体...喜欢吗？"我狞笑着，加大力度。
原初尖叫起来，身体开始崩解："不可能！人类抗体怎么能伤害我？！"
"因为她不是普通人类，对吧？"我回想起唐小柔的异常反应，"她也是你的实验体，只是出了'差错'——产生了对抗你的抗体！"
原初的形态越来越不稳定，白色虚空开始崩塌："你...不明白...没有我...系统会崩溃...你会死..."
"那就一起死吧。"我毫不松手，金红光点已经覆盖了他大半身体。
就在原初即将完全消散时，他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以为...这就能赢？看看你的污染指数吧，3742号..."
白色虚空完全崩塌，我被抛回现实世界，猛地睁开眼睛！
医疗室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我躺在一张病床上，全身连接着各种监测设备。林清雪在隔壁床，已经醒了，正担忧地看着我。
"秦夜！"她虚弱地呼唤。
我想回应，但喉咙干得冒火。唐小柔赶紧端来水，扶我喝下。
"发生了什么？"我嘶哑地问。
"你昏迷了三天。"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的肩膀还缠着绷带，"黑色晶体被摧毁后，先知的人全部撤退了。但..."
她欲言又止，递给我一面镜子。镜中的我右眼完全变成了暗红色，皮肤上隐约可见金色纹路——那是抗体与原初力量斗争留下的痕迹。
"系统状态？"
霜调出监控屏幕：
【精神污染指数：100%】
【系统状态：不稳定】
【警告：检测到双重意识】
果然，原初没有完全消失。他只是暂时退却，等待下一次机会。而我的身体，成了我们争夺的战场。
林清雪通过生命链接感受到我的忧虑，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面对。"
我握紧她的手，看向窗外。夕阳如血，映照着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远处，几道黑色烟柱升向天空——先知的人正在重组力量。
战争远未结束。而下一场战斗，很可能在我自己的意识中打响。